陆十二随手抓住一只蝗虫,叹了一声道:“现在咱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要是周边的村子也都能跟咱们一样,而且没有其他地方的蝗虫飞过来,那咱们庄子的蝗虫就算成灾也不至于颗粒无收,要是……”
要是仅仅只有陆家庄选择除蝗灭蝗而其他的村子选择祭祀蝗神,又或者是有其他地方的蝗虫飞过来,最终还是会形成蝗灾,陆家庄一样逃不过去。
陆四十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了好半天后才黑着脸问道:“要是其他村子不灭蝗而祭祀蝗神,又或者有其他地方的蝗虫飞来,那咱们庄子也只能跟着倒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陆十二微微摇了摇头:“哪儿还有其他办法官府开仓放粮的前提是有粮可放,可是你别忘了,蒙元的官老爷们临走之前就已经烧光了粮食和粮仓,现在咱们宁阳县乃至兖州府、山东布政史司都没有多少粮食,你让官老爷们拿什么出来放粮从江南调拨粮食”
其实陆十二的心里很清楚,官府根本就指望不上,即便是刚刚发现蝗虫的迹象就上报给官府,官府也一刻不停的上报朝廷,朝廷一刻不停的从江南调运粮食也没有什么鸟用。
因为蝗虫这玩意儿的生长速度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不会飞的若虫变成足以为灾的蝗虫,而从江南调拨粮食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是能赶在秋收之前运来还好,要是不能赶在秋收之前运到,蝗虫老爷们早就吃饱喝足飞走了!
而且从宁阳县到朱重八之间还隔了兖州府、山东布政使司、户部、左右丞相,从宁阳县一路上报然后经过朝堂讨论后再调拨粮食,只怕陆家庄早已饿殍遍地!
说白了,不是官府不想解决蝗灾,而是蝗虫成长的太快,偏偏灭蝗与赈灾需要的前提条件太多,流程又太长太慢,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历史上那么多饿死人的蝗灾,更不可能因为蝗灾而引起一次又一次的动荡。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十二才会觉得与其指望官府,倒还不如指望自个儿脑袋里的那些记忆,而且像陆家庄这种只有二三十户的小村庄,家家户户之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宗亲或者亲戚关系,辈份以及唯一一个读书人的身份,也恰好给了陆十二可以发挥的空间。
陆四十九扭头看了看那些已经忙碌起来的村民,忍不住哑着嗓子问道:“十二叔,你说咱们这次能不能抗过去要是抗不过去,那咱……”
陆十二嗯了一声道:“能不能彻底干掉这些蝗虫,能不能保住今年的收成,这事儿不太好说,但是按我说的去做,应该能抗过今年的蝗灾。”
想了想,陆十二又补充了几句:“蝗虫这东西虽然生得丑陋吓人而且祸害庄稼,但是却可以拿来入药,也可以拿来卖钱,之所以让人捕了蝗虫煮死了晒干,便是这个原因。”
陆四十九傻傻的望着陆十二:“卖钱”
陆十二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回头看看咱们庄子上谁家刚生了儿子,回头跟他家嘱咐好,就说他家男人听了偏方,前些年一直偷偷的捉了蝗虫吃,这才生出了儿子,只要消息传出去,就算再多的蝗虫也不愁没人买。”
何止是不愁没人买,陆十二觉得要是自个儿跑一趟青楼,造谣说多吃蝗虫能增加战斗力……
眼看着陆四十九满头雾水的懵逼模样,陆十二忍不住叹了一声道:“先看看官府和其他庄子的反应,要是其他村子没有蝗虫或者都响应官府除蝗灭蝗自然是最好,要是其他村子有蝗虫而且祭祀蝗神,那咱们就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开,把蝗虫卖到城里去,要不然就只能盼着蝗虫老爷们能少吃点儿庄稼。”
听到蝗虫老爷这四个字,陆四十九顿时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嘱咐下去,谁要是敢坏了事儿,我活劈了他!”
到底是想办法将蝗虫卖给城里有钱的老爷们换钱然后买粮食,还是整个陆家庄百十来口人组团成为流民,这是一个简单到可以用脚后跟做选择的选择题。
陆十二没有再理会暗自发狠的陆四十九,反而扭头望向忙碌的村民。
整个陆家庄的人都在忙,家里养有鸡鸭的妇人们驱赶着鸡鸭来地里吃蝗虫,家里没有鸡鸭的妇人忙着捡柴火,一大半青壮忙着在地头挖坑,还有几个青壮则是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在地里捕捉蝗虫。
在蝗灾的威胁下,百十号人愣是干出了热火朝天的感觉。
然而最大的问题也恰好是陆家庄只有只有这么百十号人——单凭这百十号人,又能灭掉多少蝗虫
如果官府的反应再慢点儿,如果官老爷为了官帽子而隐瞒蝗虫的消息,或者其他村子也一起闹蝗灾,那么煮死晒干蝗虫然后再造谣卖掉就是陆家庄最后的希望,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至于说杀官造反受招安……陆十二不是没有想过杀官造反,但是考虑再三后,陆十二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十二很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好吃懒做,怕痛怕死,有点儿小聪明和良心但是都不多,脑子一热还特别容易失去理智,不能说是穿越者之耻吧,顶多也就是五百废的水平。
陆家庄的百姓也不太可能会跟着自个儿杀官造反,因为陆家庄的百姓刚在洪武元年分到地,而且还下旨允许百姓开荒垦田,规定谁开出来的田地归谁所有并免税三年,但凡有一线希望,陆家庄的百姓都会选择开荒垦田而不是造反。
而且洪武年间的大明军队动不动就跟蒙元开片死磕,徐达甚至带着骑兵跟王保保纵马相攻……陆十二觉得在洪武元年杀官造反,基本上就跟找死差不多。
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那句话,官府有粮食一切好说,官府要是没粮食,就算杀官造反也照样没粮食。
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等,等官府那边儿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