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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密林边上立起一座坟冢。
周雪莹被安葬在此处。
月色隐在密林深处,天边泛起淡蓝色,天要亮了。
谁能想到,不久前她还生龙活虎、耀武扬威地享受着这天下最耀眼的荣华富贵,转瞬间便成了一抔黄土。
沈确三年前认识了周雪莹,彼时她才刚知道对方的身份。她记得,那时她总是偎依在张成儒身边,娇娇怯怯,温温柔柔。
她那时还因一腔真心被辜负而悲悯,每每看到他们出双入对便觉心如刀绞,面上极力克制,却仍旧掩藏不住内心的对比。
官宦大家出身的小娘子,身上下处处透出优越感,他们有共同经历的童年,有太多太多的过去,有说不完的话,还有对彼此的深情……
相形见绌,那时的沈确是自卑的。
但是后来,她很快便想通了。她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手里头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来不及伤春悲秋,她始终保持冷静、理智,不属于她的,她不要。
从不痴缠,没有执念,少女初动的心就此停歇,或许这就是她不可爱的地方吧,她曾如是想。
直到遇到李鸾嵩,他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一颗明珠,也有被人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耀眼光辉。
沈确曾羡慕过周雪莹,羡慕她得到了所爱之人的感情。可是,这一年多来让她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这算是咎由自取吗,总之也是她所求吧。
所以啊,人生不该有执念,正所谓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想得太高要得太多,终究鸡飞蛋打,若是周雪莹从未想过攀附权贵,又岂会将一手好牌打到如此稀烂,潦草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沈确抬头望月,拭去脸上的泪水,替她惋惜,怒其愚蠢。
“我错了。”
张成儒跪在碑前,没有了悲痛,却依旧颓废沮丧,“沈确,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跟沈确说这三个字,声音很低,略带沙哑。
李鸾嵩看了他一眼,调过视线望向远处漫不经心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沈确站在他身侧,越过他的身影看到了张成儒眼中的自责和悔意。
“沈确,我后悔了……”
但,那又怎样呢。
李鸾嵩没理他,也没有听他讲话的意思,拉着沈确的手往回走,才走了几步,他顿住,头也不回冲着身后的人道:
“张成儒,等我阿爹回来,我们就和离吧。”
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更像是告知他,他们走出了密林,沈确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灼热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们,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初夏日,正是繁忙时节,贵妃母子的闹剧很快便再无人提及。
李鸾嵩派人追查陆生终于有了消息,他特意将证人带进了晋王府。
那人正是陆生的合伙人,沈确认得,在那间不起眼的小店铺里就是这个人向她侃侃而谈介绍那些她亲自精挑细选的珍品。
五月将人扔在地上,他已然吓得瑟瑟发抖,倒豆子一般,将陆生的事和盘托出,听得沈确连连摇头。
“是他先找上小人的,他有赌瘾,已经三年多了,筹不出银子才生出了别的法子。”
“那间店铺多半是他出资,小人只是看管,那些货品是他亲自交给小人的,小人虽愚钝却也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专门找了师傅仿制,真品留下,假的再拿回店中。”
“这些东西卖出的银子也多数归他所有,小人只拿很少的一部分。他还将原先东家店铺里的东西涨价,介绍客人来咱们的店里买,客人也多半是他介绍的。”
“至于挪用银子的事,小人不知,真的不知啊,贵人高抬贵手,小人贱命一条,知无不言绝不敢欺瞒。”
“他还有一个相好的妓子,这个也要说吗?”
“他们之前买了好多房和地,最近在变卖,像是……要走。”
……
那人还拿出了诸多地契、房契和二人合作的契书,都是陆生存放在他这里的,厚厚的证据摆在面前,沈确只觉无力。
所有银钱上的事都算不得大事,但是沈菘蓝,沈确想起了妹妹,那个傻丫头恐怕就要一脚踩空跌下去了。
跟了她两日,沈确和李鸾嵩终于又一次在铺子门口堵到了闷闷不乐的沈菘蓝。
她几乎日日都来铺子里找陆生,可是,连着三天了,她都没有等到人。
借着招待朋友的名义,李鸾嵩带着沈菘蓝一起进了醉仙楼的雅间。
他不是个有耐性的,只想让这丫头快点儿清醒。
“阿姐请客吗,我还有事呢,没时间陪你吃饭。”沈菘蓝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能有什么事,等陆生是吧,看不出来他在躲着你吗,你是傻吗?”
沈菘蓝愣住了,沈确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