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问:“累不累,昨晚睡得好吗”
他说不好,“总做梦。”
“殿下昨晚怎么没开窗等我”
李鸾嵩看着她道:“太累了,就先睡了。”
他觉得她还会追问,明明他房间里的烛火是亮着的,而且那样两个人的身影应该能被她看得到吧。
可是沈确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问,笑着说:“那殿下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难得闲适的日子,多休息才是啊。”
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感觉,点了点头想回去,还是忍不住问:“媆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殿下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她依旧笑嘻嘻的模样,眼睛纯澈透明。
是啊,他究竟想让她问什么,问木梭娜仁为什么会来,还会陪着他待了一整夜吗,他又该怎么回答,直接告诉她那些残忍的话吗。
李鸾嵩心里盘亘了一下,觉得说不出口,刚要回去,就听沈确说:
“殿下,不要多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
真是一份让人无地自容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肩上,李鸾嵩沉默着点了点头消失在廊下。
那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就写给她吧,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木梭娜仁去做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善人。
再忍耐最后一天,就将就见分晓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廊下,沈确才慢慢坐回到床榻上,拿个软枕靠在身后,心里头却是无尽的惆怅。
昨晚上明明他没有睡那么早,房间里有人来,木梭娜仁为什么会半夜三更跑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说实话呢,究竟在盘算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瞧着木梭娜仁那副欢快的样子,难道他将他们的秘密告诉她了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窗户敞开着,夹杂着细雨的风吹进窗子里。
一只纸鸢飞进来,是李鸾嵩的信。
沈确捡起来打开,他给她画了一幅小画,画了圆月、兔子、牛郎和织女,两个人分隔天地,中间的红绳也已经断了,正在坠下。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情难续皆因缘已断。
这是什么意思,她算了算日子,好像快到月圆之日了,可是又不是七夕,为什么画这样别离的画还要写上这样一句道别的话。
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第二张纸被打开,是他写给她的信。
信里他告诉她:昨日其实他就在房间里,并没有入睡而是见了一个人,就是木梭娜仁,她就在他的房间里,一直待到今日早晨才走。
他们之间的事情他都已经告诉木梭娜仁了,娜仁公主说她的哥哥可以帮助他,现在朔方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支援,如果时间拖得太久,他也等不起,不如和索托国联合夺回政权是正事,不能让老李家的江山落到郑焕的手里,这是他的责任,他是皇长子,他没有别的路可选。
但是木梭娜仁是有条件的,就是要成为他的王妃。
所以呢,他现在别无选择,他不能为了自己的感情、为了她放弃皇位,放弃大邺,放弃百姓,放弃他祖辈的心血和打下来的江山。
他说,沈确,我喜欢的人是你,可是现在我却不能选择你,因为你没有军队,你没有兵器,你不能打过来营救他,保护他的子民保护他的家人。
男儿大丈夫,他选择了家国,放弃了她,望她能理解。
沈确看得泪流满面,这是什么意思,她陪着他走到这一步,现在他要放弃她吗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李鸾嵩,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确趴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天色更暗了,那种灰仿佛无止境,浓浓地压过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封信的最后还掉了一只小小的耳环,是一颗颗小而饱满的绿松石和青金石连成一个小环,很别致,但一看就是异域的东西。
这是在向她宣战吗,怕写了信她还不信,再加一枚证据吗
沈确哭了好一会儿,也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给他回信。
她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信,你不是这种人,我知道,或许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不用这样气我……
信飞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就好像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一切都变得毫无生机,沉闷抑郁。
李鸾嵩看到信的时候一面欢喜地流泪,一面恨不能捶死自己,那满纸上洇湿又晾干的痕迹,不是她的眼泪又是什么。
李鸾嵩啊李鸾嵩,你怎么这么混蛋。
“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也没法回头了。”
信被人抽走,李鸾嵩惊醒,看到了木梭娜仁。
“你怎么又来了”
“怕你舍不得,来帮你一把。”木梭娜仁说完,转身去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