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珂尔想来想去,心说她肯定是不想给后人栽树的。
进入民宿后院的时候,宁岁感觉到自己手机在不断震动,好几个屋子都亮着,走廊里反而静悄悄的,宁岁停下来,示意胡珂尔:“你先回去,我在外面打个电话。”
“哦,好。”
拿出手机看的时候就知道晚了,屏幕上已经显示了二十几个夏芳卉的未接来电,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调成震机了,刚才就没太听到。
宁岁赶紧接起,贴在耳边:“喂,妈。”
“你在哪里啊?为什么又不接电话?!”
“刚才在古镇上,音乐有点吵——”
还没说完,夏芳卉蓦然打断她:“你明明知道我会随时找你的,为什么还这样不上心?!”
她语调拔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静音不要静音。电话打不通,我根本不知道你人在哪里,下次要再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让你和同学出去了!”
宁岁默了一会儿,垂下眸:“……对不起,妈妈。”
那头一滞,忽然也沉默下来。
夏蝉在鸣,闷热的空气缠进肺腑,宁岁站在暗影里,指尖是凉的,也同样安静。
很久之后,听筒里那头沉沉叹了口气:“小椰,对不起。”
宁岁动了动眼睫,心里松了一点:“妈?”
夏芳卉在那头慢慢道:“是妈妈情绪激动了。”
“……”
她的嗓音压得很低,似乎有点疲惫,宁岁扣着电话没有出声。
夏芳卉平复了自己片晌,语气略微平静一点:“……就这几天总想着你外婆的事情,所以就有点着急。没事儿。”
宁岁怔了怔:“外婆怎么了?”
提到这个,夏芳卉忍不住又叹气:“之前就偶尔会喘不过气来,这几天血氧严重不足,一直在用吸氧机,今天我带她去了趟医院,医生说各项指标都有问题,还是得住院。”
之前医生就有说过,但是老人家性子倔,死活不肯去医院,觉得没这个必要。
“你外婆太不让人省心了。自己以前当过护士,就不想听医嘱,但医者不自医啊,她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夏芳卉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宁岁靠在墙壁,手指因热空气慢慢回温。
“我现在能跟她通电话吗?”
“她应该已经睡了。明天打吧。”
“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夏芳卉说:“都是走的正常流程,等明天床位下来,这边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我和你爸就送她过去办手续。”
又顿了顿,尽量语调松快道,“没事儿,你不要太担心了,回来以后再来看她就好了。”
宁岁低眸,抿了抿唇:“好。”
夏芳卉声音放柔,叫她小名:“小椰,早点休息。”
宁岁安静了一会儿:“嗯,你和爸爸也早点休息。”
—
不知道是不是宁岁一语成谶,谢屹忱喝了那杯饮料之后,真的有些失眠。
身边张余戈鼾声如雷,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便放轻动作爬起来,想到阳台去吹吹风。
外头树影幢幢,谢屹忱在栏杆边倚了一会儿,破天荒在楼底下院子里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斐那波契数列的向日葵图案从俯瞰的角度变得极为清晰,宁岁披着薄外套站在外面,一步一脚印从鹅卵石的内径出发,颇为认真地走到外沿,再周而复始,小心地重新来过一遍。
谢屹忱看了一会儿,再荒唐地看眼手机。
两点整,她可真行。
宁岁思考的时候就喜欢重复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情,今天晚上也不是睡不着,而是脑子里有杂念,一直在想事情,但是好像没想通,就爬起来在这里走一走。
正走得起劲呢,身后啪嗒一声脚步,接着传来一道戏谑低沉的声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冲刺奥运竞走项目?”
虽然隔着段距离,宁岁还是被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到谢屹忱站在几米开外抱着臂,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白天的短袖和长裤,眼神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宁岁面色恢复正常,看了看他,慢吞吞地接道:“这不还有几天才开幕吗,万一选上了呢。”
“……”
谢屹忱鼻腔里哧笑了一声,随即拿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宁岁指尖微蜷,安静远眺夜色下安静起伏的洱海。
潮涨潮落的声音沉缓动听,谢屹忱停在她身边,懒懒地插着兜,也循着她视线看去。
宁岁听到他不经意地问:“刚吓到了?”
“啊,没有。”她顿了下,“你是也失眠吗?”
“嗯,有点睡不着。”
宁岁迟疑地瞟了眼一旁的长椅:“那要不坐一下?”
谢屹忱瞥她一眼:“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