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朝中大臣,说白了就是给您干事的下人,这管理?下人,太?苛了不行,会生怨恨,太?松了也不行,会生骄奢之心,得寸进尺。”
“太?祖当年?定下策略,厚禄养廉,朝廷对?他?们待遇颇优,反倒是把他?们养刁了,这个时候,该找人紧紧他?们的笼头了。”
“那帮子文人,不总说皇上您不爱惜民力吗,那您就爱惜个给他?们看看。”
“集言司一定要开下去,而且得深入铺开,不能形同虚设,得像侯官衙一样,成为他?们头上,时时悬的一把刀,谁反对?谁不爱民。”
“扯大义的旗嘛,谁不会啊,也该是陛下您,监督他?们爱民的时候了。”
崇文帝哈哈大笑,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笑容:“此法当然是好,但要怎么落到实处呢,我只怕离得远了,耳朵很快就会被堵上。”
袭红蕊便又笑道:“堵得住一只耳,堵不住万颗心,或许您现在,要给天下人,唱出声名远播,流芳千古的戏了。”
“戏?”
崇文帝顿时来了兴趣。
袭红蕊搂住他?的脖子,弯着眼睛笑起来。
……
伴随着萧南山的抄家,这场对?萧党的追剿,终于轰轰烈烈地宣告胜利。
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桩大事,然而某次畅谈结束,突然有个人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对?陆历昭,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啊。
一时间,所有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沉默了。
皇上虽然查是查了,处置也处置了,但以民告官终究是大罪,最终会如何处置他?呢?
陆历昭身上经?历的惨案,太?具普适性了,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感同身受。
一时间,沉默蔓延,所有人的心,都为他?揪了起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陆历昭,却很平静。
原来就这么简单……原来就这么简单……
他?觉得自己应该笑,或者是应该哭,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觉得很安心。
从?此以后,他?终于能闭上眼了,再回到那个血月之夜,他?也不害怕了。
无牵无挂,无仇无怨,可死矣。
“当啷。”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陆历昭平静地看过去,现在,他?已经?能接受任何结局了。
然而当视线触到来人时,他?还是愣了愣,因为为首的,不是秦行朝,而是一个宫装华丽的女子。
陆历昭看着她的脸,和装扮,很快猜到了她的身份,慢腾腾地起身行礼:“草民参见宸妃娘娘。”
袭红蕊却几步上前,恭敬地弯下腰扶起他?:“先生快请起,看先生这样,实在让人心如刀绞,朝廷愧你颇多?,妾身无地自容啊。”
陆历昭:……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袭红蕊,已经?历经?风霜的他?,早不会被任何事迷惑了。
可是看着此刻以千金之躯,亲身入牢房的宸妃娘娘,他?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袭红蕊却不管他?的迷茫,直接凭借惊人的臂力,将没几两肉的陆历昭拽起来。
招呼身后的太?医:“给陆先生好好看诊。”
身后的太?医唯唯领命,三个太?医一拥而上,把陆历昭围成一圈。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望闻问切,手段百出,态度慈祥的,给他?一边看一边问。
陆历昭:……
当年?完全没治的重伤,加上多?年?来的风餐露宿,让他?的身体很差,被这么一折腾,忍不住咳起来,疑惑地看向袭红蕊:“娘娘……这是何意?”
听他?问起来,袭红蕊立刻收敛所有表情,一脸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地看向他?:“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却想先问先生一个问题,大仇得报,从?牢里?出去后,先生有什?么打算吗?”
陆历昭微愣,自拦轿告状那天起,他?就从?没想过以后。
如今袭红蕊问起,他?便也依言想了想,最后沉默道:“如果可以,我想回乡,将我的家人收葬,然后一切,全凭天意。”
袭红蕊却毫不犹豫道:“天意可靠,还是人意可靠呢?”
陆历昭:……
抬头看向袭红蕊的脸,袭红蕊也正微笑着看向他?,缓缓开口。
“天意无常,凡人莫测,然人意,却能自主,我现在请先生帮我做一件事,不知先生可允否?”
陆历昭沉默地看向她:“什?么事?”
袭红蕊微微一笑:“我想请先生,为我活着。”
陆历昭:……
“我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袭红蕊便又笑了一下,蹲下身子,视线和他?平齐:“皇上居于高殿,百姓居于乡野,其?间远隔千山万水,不知天下,又有多?少先生呢?”
“为使音信无阻,皇上特设集言司,以敛民意,勿使天下再有如先生者。”
“然这项政令推行下去的艰难,先生亦知,所以妾身就想,先生既不畏死,又何惧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