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假少爷出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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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从斌着实不愿承认,自己……自己其实连锄头都不会用。

为了撑起父亲的威严,他道:“念石家村一行人救助过你,因此为父派人去寻勘测水源的工匠。看看能不能引流,亦或是为石家村打一口井。多一口水井,日后两村若有纷争,也不至于被掣肘。”

闻言,苏敬仪弯腰:“谢谢。”

苏从斌瞧着瞬间似乎敛去所有锋芒,变得温顺的儿子,心中“咯噔”一声。他忽然不敢去想孤儿寡母到底遭受了多少恶意,才会对一丝善意念念不忘,才会让一个无所谓尊卑贵贱的人如此恭顺守礼。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叮嘱一二,因此他只能板着脸,做着恶人:“可丑话说前头,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自古有之,为父也不得不防。尤其是两村有人因打架受伤,甚至还有重伤的,日后恐怕无法劳作。万一这些人以后挟恩要挟怎么办?”

顿了顿,苏从斌望着若有所思,没有第一时间就咋咋呼呼以为村都是好人,要护着的亲儿子,微不着痕吁口气,道:“因此你眼下不可对外泄露自己的身世。若有村民问及,便说我们是来询问苏家秘法。”

这安排都算得上恩威并施,恩情利益都考虑进去。

苏敬仪看着诉说的语重心长,不像纸片人设定只会当工具人拉偏架和稀泥的苏从斌,沉默一瞬。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最终他又再一次开口问道:“我当日要是挨揍昏迷过去,你是不是就不会琢磨水井这些事?”

苏从斌闻言虽有所不解,但因撞见苏敬仪拧眉思忖的模样,还是颇为耐心的顺着人假设起来:“那是自然,勘测水源这些本就该是县令的分内之事。我若不是因你事出有因,那便是越权而为。且你倘若受伤,那本地的大夫,为父自信不过。怎么招也得去府城。亦或是连夜飞鸽传书回京,请京城医馆圣手。亦或是看看相熟的太医能否出京。”

看着回答颇为肃穆,透着真诚的苏从斌,苏敬仪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他不解问:“苏家不是落魄了吗,能请太医?还出京?”

“落魄了,难道就不能请太医吗?”

苏从斌困惑无比,问出声音。就算不得不承认苏家落魄,可别说他了,就是三弟他们一房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请太医相看啊。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时间屋内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

“那不是权贵才能请吗?”苏敬仪率先开口,想问个明白。

瞧着眉眼间还带着些谨慎,甚至有些拘束的苏敬仪,苏从斌冷不丁的想起人挂在嘴边的士农工商,瞬间他就觉得自己仿若被针狠狠扎在了手指上,疼得连心都蜷缩了起来。

毕竟……毕竟请太医,的确有些规定。太医只给四品以上的官吏以及勋贵们看诊。像……像皇商,哪怕再有些钱,也请不到太医诊脉。

喑哑着声将请太医的制度说了一遍后,苏从斌带着些苦涩,道:“当然,苏家请的太医,也就普通的太医,请不到圣手前来。”

苏敬仪表示理解了:“你们这个落魄一词用的比较谦逊。只是没官没核心权利罢了,但该有贵族待遇应该还都有?”

说罢,苏敬仪眉头一挑,带着些兴奋。

一出生就自带编制,不用考公啊啊啊啊啊!

从这个角度想想,穿书也还行!

“不愧我儿,就是聪慧,一点就通。”苏从斌瞧着眉飞色舞,不知想到什么开心起来的苏敬仪,也跟着笑了笑,忙不迭赞誉了一声,才道:“反正不管如何,我总不会让你受伤,尤其是让你脸上有伤。因为一旦有伤,便是面容有毁,是有损官威。就算有荫庇制,你也只能当个不入流的小吏了,毫无体面。届时苏家就彻底落败了。”爵位到苏敬仪手中,就第五代了。

苏敬仪的孩子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苏敬仪绝对绝对不能出任何事。苏敬仪死都要死在官场上。哪怕荫庇为官,可只要人在官场,总会经营出一些情谊,好给孩子铺路。

浑然不知自己还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一环,苏敬仪得到如此笃定的,能够捧着铁饭碗的回应,矜持的一抬起下巴,观察了眼苏从斌。

小说大概描写狗血的亲情为主,因此显得苏从斌优柔寡断。但从他接触来看,苏从斌哪怕眼底有些嫌弃“苏敬仪”的粗鄙,可对律法制度的推崇确切说对苏家未来的看中,几乎是烙印在人言行举止间了。

那也就是说未来还是有保障的。

苏从斌这个家主要是再快刀斩乱麻一些,苏家还是个很好的富贵窝。

所以……

从现在开始苏敬仪这个蝴蝶翅膀就使劲煽动,煽动苏从斌把后院那个偏心眼的侯夫人高高在上供养起来,杜绝她仗着辈分插手户籍、婚约等等事情。

盘算着,苏敬仪道:“虽然跟您没相处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您到底能耐如何。可您到底经历过后院宅斗,也当官了知道朝廷斗争,又都四十岁了。这阅历眼见肯定比我这个十岁的兔崽子丰富。所以您放心,我肯定按着您的说辞,不会跟石家村任何人诉说真相。”

“不过有件事,您肯定要带我走的。那我娘她的坟墓怎么办?”

想想案卷中记录苏金氏与苏敬仪相依为命的事迹,苏从斌双眸带着些羡慕,沉声道:“这等琮儿来了,我们一同商讨吧。但为父可以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让她孤零零的在石家村无人祭奠。”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你……不,”苏敬仪含笑:“您赶紧去联系苏琮,我那未见过面,但比亲哥还亲的哥啊!”

苏从斌看着催促的苏敬仪,望着人迫切的眼神,沉声:“去信京城等他过来,最快也要八天。你……”

不敢环顾这狭小逼仄的土房,苏从斌双手缓缓捏紧成拳。借着掐着自己掌心的力道,他最终还是抬眸,定定的看向双眸唯有欢喜的苏敬仪。

又黑又瘦,唯有眼睛明亮的苏敬仪。

“我……为父……”苏从斌话语艰涩:“我……我是这么想的。在等他过来这几天,你……你还是在这土屋居住。一来,显得我们来找秘法这事是真,二来,等……等琮儿过来后看你日子如此艰苦,也可心疼你一分。”

说到最后,苏从斌觉得自己老脸都有些火辣辣的红:“琮儿聪慧,也有些贵人青睐。若是他心疼你,对你愧疚,有他相助,你日后也更加便于融入子弟圈子里。若是……若是苏家出面,苏家……”

“我懂。京中豪门大族都懒得搭理你们苏家子弟。毕竟现在可是讲究门当户对利益联姻。而不是真爱无敌。”苏敬仪看着满脸通红,话语磕磕绊绊的,但挺替他打算的,真有些亲爹模样的苏从斌,话语和缓了些:“您看。您跟我直白说,我完就能理解您的安排您的无奈,乖乖听您的话。”

“所以你以后千万别瞒着我任何事,别想着为我好,自我感动。”

强调一遍后,苏敬仪道:“放心,我会跟哥哥好好相处,让哥哥心疼我,带我飞黄腾达!”

苏从斌看着一点就通,神色豁达,甚至坦坦荡荡的苏敬仪,轻咳了一声:“话……话虽是如此。可也要你自己习文练武,奋斗才行。仰人鼻息,拾人牙慧,终究是下策。”

听得这声语重心长也很正确的劝说,苏敬仪直接双手抬起朝苏从斌挥舞,步步逼近:“我快嗖了!亲爹轻重缓急四个字懂吗?哪怕你说的有道理,可等你叭叭叭教育完,等我秀才哥哥来心疼我,我直接嗖入味了。”

苏从斌下意识的捂住鼻翼,连连后退:“为父……为父现在就去修书,另外到底在外,我需要亲自去请府城请匠户。因此就不种地了。”

看着说完就连连退出小院的爹,苏敬仪双手抱拳,呵呵几声。

然后他继续退回屋内,盘腿一坐,翘首等着盼着男主苏琮。

一天两天三四天……十天后,苏敬仪气得都想杀进京城时,终于得到了消息。

有孩童兴奋的跑过来:“苏家少爷啊,那侯爷又来了。还带了不少工匠。说要四处勘查,看看村里哪里能够打水井。”

“大好人啊。”

“村长爷爷让您过去,帮着说些好话。”

听得这声不亚于天籁的话语,苏家少爷目带狠厉,拿着鞋底重重的拍死跳蚤。

一个月了,一个月,不……加上先前原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完要不到水。这日子算起来,他……他整整两个月没洗澡没洗头了。

跳蚤都在脑袋上安家做窝,就差产小跳蚤了。

“好,我这就去!”苏敬仪边说边跳下床,撑起破伞,略微能遮阳的伞,直接朝村头冲过去。

还没到村头呢,就见乌压压的一群人围着。每个人哪怕黝黑,可双眸都带着希冀。而被村民们簇拥在中间的两人便是苏侯爷以及……以及传说中的男主角苏琮。

苏琮一身灰色武服,看得出来也是有些避讳,穿得尽量的丧。可饶是武服,却也应该是为人量身定制的,因此将人身形衬得恰到好处的精壮,还高!

还高。

十岁的小屁孩,远看就比他高一个脑袋。

高就算了,苏琮长得也好看。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带着些立体感。且大抵吃得好睡得香,小脸蛋白里透红的,透着从里到外的健康色泽。不是瘦弱白斩鸡,也不是黝黑武服,而是恰好好处的英俊。

就在苏敬仪打量时,苏琮也在透过人群,望向苏敬仪。只一眼,他就抑制不住的……抑制不住的愧疚。饶是父亲诉说过苏敬仪是个爽朗豁达明事理的人。可一想到自己看过的苏家资料,看过苏家孤儿寡母求生的资料,他再看眼前的,连京城小乞儿都不如的苏敬仪,就自觉无颜以对。

要知道京城,尤其是东城的小乞儿,哪怕脸上脏兮兮的,穿的也破破烂烂的。可他们眉眼间会带着狡黠的光芒,会围绕他们这些富贵子弟,诉说着漂亮讨好的话语,会让他们心软施舍食物银两。甚至擦掉脸上的污渍后,或许会看到白嫩的脸颊。

可苏敬仪,还有村里的这些孩童,几乎都一模一样的瘦弱枯柴。浑身漆黑,甚至头发枯黄毛糙,还有……还有令人恶心的跳蚤。

但苏敬仪本应该……

望着步步逼近的苏敬仪,苏琮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苏敬仪赶忙一个眼神,示意苏从斌将这些打扰他们兄弟说悄悄话的村民们拉走。

苏从斌沉默一瞬,抬手拍拍苏琮肩膀:“琮儿,为父带你体察民情,也是希冀你能明白知行合一这件事。苏家敬仪,说起来也与咱们家有些缘分,便让他带你在村里逛逛。”

感受着肩膀传来的力量,苏琮看着神色依旧慈爱的父亲,艰难的抱拳,唇畔有些哆嗦。一声习惯了多年的父亲,这一刻,他……他当着苏敬仪的面,都不敢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