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之巅。</p>
林私斤，这位神机营的游击官，凝视着如潮水般逼近的清军骑兵，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p>
他侧头，低声询问身旁的青牙军玄武岩千总雷病显：“雷将军，你认为我们能守得住这阵线吗？”</p>
雷病显的目光穿透前方，尽管清军如洪流般涌来，他的神色却异常从容。</p>
“林将军，你放心，这数千敌军，绝非我们军阵的对手！”</p>
林私斤的心顿时安定下来。</p>
他注意到，就在右侧，青牙军正将敌军打得四处逃窜，这无疑让雷病显的自信显得更加有说服力。</p>
然而，雷病显接着说道：“林将军，你要得约束好你的部下，贼兵没有进入射程之前，不得擅自开火。</p>
“等敌军靠近，我们先用火箭压制，接着是佛郎机炮。</p>
“最后，当敌军聚在一起时，使用大小臼炮进行轰击。</p>
“待他们逼近，排铳作为最后一击，如此一来，我们定能取得胜利！”</p>
说着，雷病显微笑着看向林私斤，道：“只要林将军照我的计划行事，保证你砍敌首如砍瓜切菜！”</p>
林私斤喜上眉梢，紧紧握住雷病显的手，大笑道：“一切就靠雷将军了！</p>
“战后回京，无论雷将军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林某定当全力以赴！”</p>
在交际应酬上，林私斤自认远胜雷病显。</p>
但在战场指挥上，他甘愿听从。</p>
在神机营，傲气也得分场合，就像他的上司付崇英，在平虏伯面前也得低头。</p>
为了军功和敌首，即便雷病显想要他的宠妾，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送出几个。</p>
在青牙堡时期，雷病显便忠诚地追随温越，他性格直率，对林私斤的爽快作风颇为赞赏，萌生了结交之意。</p>
他豪迈地笑道：“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定会上门拜访，林将军可别忘了我雷某人。”</p>
林私斤连声答应：“定当恭迎大驾，恭迎大驾。”</p>
他面对雷病显时，笑容如同雨后天晴的彩虹。</p>
但转身面对士兵时，面容严肃得犹如铁面无私的包公，厉声命令：“都给我记好了，敌人未进入射程，绝不许擅自开火，违抗军令者，立斩无赦！”</p>
他命令自己的一百多名亲卫家丁分散到军阵四周。</p>
监督是否有士兵不服从命令或胆怯畏缩，违者立即处决。</p>
神机营的士兵个个背景显赫，可能任何一个普通士兵，都是勋贵之后或与勋贵有牵连的子弟。</p>
随意惩罚某人，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p>
但为了保命和争取军功，林私斤决定放手一搏，不再顾虑得罪任何人。</p>
清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边疾驰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还有响箭“咻咻”之声不绝于耳。</p>
转瞬之间，他们已逼近一里之遥。</p>
雷病显轻声下令：“火箭准备！”</p>
林私斤高声呼应：“火箭齐射！”</p>
随即，丘陵上的六十辆神机箭车轰鸣如雷。</p>
先是硝烟四起，紧接着是绚烂的火光。</p>
硝烟中，无数火箭嘶鸣着呼啸而出，仿佛铺天盖地地向疾驰而来的清兵倾泻而去。</p>
人马嘶鸣，即便清骑尽力分散，仍有人马被火箭击中。</p>
一些受惊的马匹狂躁跃起，将骑手甩落。</p>
他们的嚣张气焰因此受挫。</p>
“干得漂亮，真是漂亮！”</p>
林私斤放声大笑，但心底却有一丝遗憾，火箭的猛烈攻击虽然重创了许多敌人。</p>
但遗憾的是距离太远，无法亲手割取他们的首级作为战功。</p>
建虏的军队历来重视将阵亡或重伤的同伴带回，甚至有明确的军规：“背负战死者尸体归队者，可获得其家产一半作为奖励。”</p>
这也是清军首级难以取得的原因之一。</p>
在某些守城战斗中，即使清兵伤亡惨重，他们撤退时，会将伤者和尸体全部带走。</p>
有时明明击毙了数百人，却连一个首级都拿不到。</p>
火箭在空中飞舞，清骑却依然汹涌而来。</p>
他们分散成数队，每队数百人，沿着各个丘陵和坡地，潮水般涌动二来。</p>
由于他们分散开来，火箭车无法完全阻止其前进的步伐。</p>
随着他们越逼越近，甲光和兵器的反射光芒刺眼。</p>
神机营的士兵们开始骚动，之前的喜悦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心头的恐惧。</p>
神机营的将士们素来被称为“少爷兵”。</p>
平日里训练并不严格，换做往常，他们早就开始开炮了。</p>
之所以能忍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林私斤派出亲兵强力维持秩序。</p>
更重要的是，有青牙军的两个总兵混杂在阵中，给众人带来了一种隐隐的安全感和依靠。</p>
不只是他们，实际上很多大明边军也有类似的情况。</p>
明军各车营虽然装备了大量火器，但这也使得许多官兵过于依赖火器，丧失了近战肉搏的勇气。</p>
加之训练的不足，很多火器的合格率低，临敌时胡乱射击。</p>
一旦清兵逼近，稍加冲击，就会全线崩溃。</p>
柏恩光的数个车营的例子还在不久之前。</p>
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p>
林私斤感到口干舌燥，苦涩难耐。</p>
唯有身边的雷病显，依旧镇定自若。</p>
这种紧张的氛围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自投身军旅以来，无数的战斗早已磨砺了他的心志。</p>
随着清军骑兵的逼近，雷病显沉着冷静地下令：“佛郎机开炮！”</p>
林私斤随即高呼：“开炮，佛郎机！”</p>
霎时间，炮声轰鸣。</p>
神机营的炮车阵列中，浓烟滚滚升起。</p>
在这片战场上，神机营正面排列着一百辆炮车，左翼则有四十辆。</p>
此刻，正是正面一百辆炮车齐发的壮观景象。</p>
虽然这些火炮外观酷似佛郎机炮，实则均为灭虏炮，每辆炮车搭载三门，纯铁铸造，炮管长两尺，重达百斤，能发射一斤重铅弹或是上百枚霰弹的火炮。</p>
炮手们被分为三班，随着炮声的节奏。</p>
他们轮番上阵，炮弹如冰雹般倾泻而出。</p>
清军的马队不时被击中，鲜血四溅。</p>
虽然这些火炮看似威力巨大，但实际上，对清军的伤害有限。</p>
清军的骑兵依旧如潮水般涌来，神机营的炮车阵列也陷入了一片混乱。</p>
炮手们在城墙或坚固工事后的炮击或许能从容不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