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此时的清军兵力巨多，锦州的防守也更为艰难。</p>
他请来数日前赠送中军的沙盘。</p>
这沙盘虽不及青牙军所用的精细，但已足够呈现锦州及周边的地势地貌。</p>
洪承畴对此珍爱有加，轻易不让旁人触碰。</p>
围聚一堂，温越指着沙盘讲解：“锦州，三面环水，小凌河自西北环绕至南，与城西南的女儿河汇合于城南。</p>
“城东则有百股河，这些河流在小凌河堡西侧不远处交汇，最终蜿蜒流向东南，注入大海。”</p>
“小凌河堡北倚紫荆山，南跨小凌河对岸即石门山。</p>
“过去，这些山岭驻扎着清军重兵，但自从我军攻克黄土岭后，紫荆山与石门山的清军数量锐减。</p>
“近日紫荆山竟无一兵一卒，石门山的敌军也仅剩数千，且山上火炮已被悉数撤走。”</p>
温越的讲解条理清晰，众人频频点头。</p>
得益于沙盘的直观展示，这种理解效果远超单纯的地图所能达到的。</p>
温越继续分析：“石门山西南的峰路山，清军的兵力也减少了许多，目前不足万人，山上的火炮同样被撤走。”</p>
他将几面小旗插入沙盘的锦州城北部和西部：“清军原本在锦州城外设置了八座大营，并挖掘了三道长壕。</p>
“以满洲镶红旗、正红旗为主力，连同杂役等，人数约三万余。</p>
“但现在，他们已将兵力集中到锦州城的四面，总数达到了十二、三万人。</p>
“此外，苗柏堡的清军估计不少于五万，义州等地也有数万之众。</p>
“虽然具体数字尚不明确，但清军的整体兵力布局大致如此。”</p>
众人听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清兵加强了反哨探措施，各军哨探难以接近。</p>
只有依靠青牙军夜不收的前扑后续，才获得了这些情报。</p>
尽管黄土岭之战使清军伤亡数千，但他们的实力仍然十分雄厚。</p>
温越总结道：“根据这些情报，清军显然采用了围城打援的策略。</p>
“现在石门山兵力空虚，易于攻克。</p>
“一旦石门山被我们占领，我们就可以向西攻击峰路山，或者沿小凌河道输送粮草无耻，持续支援锦州城。</p>
见众人频频颔首，显然不少人持有相似的见解。</p>
温越微笑道：“不过，这也是清军的诡计啊！”</p>
“清军的诡计？”有人疑惑地重复。</p>
曹变蛟沉思片刻：“莫非清军图谋在我军渡河半途发动袭击？”</p>
温越赞许一笑：“曹将军见解独到，确实，清军集结锦州城郊，怎会任我军悠然运送物资？定会设伏拦截！</p>
“要控制河道，必得过河，占据城东开阔地带。</p>
“清军骑兵众多，岂会坐视我军安然通过？大战必然一触即发。</p>
“探马回报，清军火炮已全部集结城外。</p>
“敌有铁骑，有犀利火炮，我军若分兵过河，兵力不足，难敌强敌；</p>
“若大军过河，等同于与敌在城下对峙。</p>
“山岭重重，粮草辎重运输何其艰难？即便沿小凌河运送，也难以满足大军所需！”</p>
温越叹气：“而且主力集结城下，不只杏山，松山城也变得空虚。</p>
“敌军可趁势猛攻锦州，我军不得不救，正中其下怀！”</p>
众人眉头紧锁，凝视沙盘，无计以对。</p>
锦州城实为明军的致命弱点，不救则已，一救便落入敌人的圈套。</p>
原以为清军撤退石门山是机会，然而却是陷阱。</p>
诸多将领见温越侃侃而谈，每一言皆切中要害，无不流露出敬佩之色。</p>
平虏伯能有今日之地位，绝非偶然。</p>
唯有牛苛见温越风头无两，心中满是嫉妒。</p>
洪承畴凝思片刻，目光转向温越：“平虏伯，可有破解之策？”</p>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温越身上。</p>
祖大寿、王抚等人虽然在路上时候，已知晓其策略，自是不会提前透露。</p>
温越语气硬狠狠：“敌谋既定，我辈岂能顺其意？</p>
“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虚攻石门山，主力则秘密西进松山堡，直逼女儿河。”</p>
众人愕然，尚未反应，牛苛已冷笑道：“平虏伯这是与我等游戏乎？</p>
“此前曹总兵力主先取峰路山，以开西进之路，当时众将多赞同，唯平虏伯反对。</p>
“言先取黄土岭、松山岭，如今又重回原点，如此反复，耗损兵饷……”</p>
他嘴角微扬，讥讽道：“莫非平虏伯认为，这松山十余万大军，皆是你私兵家丁，可以肆意戏耍？”</p>
“放肆！”</p>
温越怒火中烧，手指直指牛苛，厉声喝道：“我温越赤胆忠心，岂容你随意诋毁？”</p>
他目光如冰：“屡次挑衅，出言不逊，牛总兵，你究竟意欲何为？”</p>
温越的爆发令牛苛始料未及，其不留情面的言辞，更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p>
牛苛脸色时青时白，他猛然意识到，先前的举动实乃大谬。</p>
但此刻已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辩解：“牛某仅是据实而言。”</p>
“据实而言？你当真是在据实而言？”</p>
温越负手踱步逼近，冷声道：“我清楚，你对我早有不满，是否因为溃兵冲击阵线，令你亲将牛命丧我手？</p>
“战阵之上，唯进无退，别说你的亲将了。</p>
“即便换作是你牛苛败逃，我同样会斩立决，你信不信？”</p>
温越每迈一步，牛苛便退一步。</p>
其汗水如豆般滚落，温越的冷冽气场几乎令他窒息，此刻他懊悔不已。</p>
厅内寂静无声，温越怒发冲冠的场面震慑人心，众人噤若寒蝉。</p>
平日里，温越温文尔雅，让人易忽略其另一面。</p>
此刻众人恍然，他乃掌控天下最强之师，曾令敌寇血流成河，非可轻易挑衅之辈。</p>
赵率教与种才限亦怒目相向，不容牛苛亵渎大将军之威。</p>
诡异的静默中，张霖若突发言辞：“太过分了。”</p>
张霖若义愤填膺：“时移世易，彼时贼寇踞黄土岭、松山岭，不攻占二岭，何以确保松山堡之安全？</p>
“不夺二岭，如何保障大军饮水？</p>
“不夺二岭，攻打石门山更无从谈起！</p>
“平虏伯赤诚之心，竟遭人猜疑有他意，实在让人心寒！”</p>
身为监军，又是兵部侍郎，张霖若见场上形势不对，赶忙出来说话。</p>
他这话虽是解围，但其实也是给牛苛一个台阶下来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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