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在最下面的是狱卒,上面的压力一层一层往下压,最后都压到了狱卒的身上,
刑部只需要犯人的证词,把卷宗和证词交给大理寺,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而在面对那么多案件,那么多犯人的情况下,
最快的法子自然是,打。”
杨士奇语速极快的说道。
“莫说是朝中官员,就连田地头上的一个百姓都知道,狱卒最黑,
屈打成招,收钱办事,上下其手这狱卒有时候,甚至比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都要恶,
人人都知道狱卒黑,但咱们得明白,狱卒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牢中反而成为了无法地带,并且这情况还屡禁不绝,
归根结底,就是如此。
刑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用刑和查案,可偌大的刑部之中,真正办事的却是最底层的狱卒,
其余官员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你们不觉得这种结构,太怪了吗?”
杨士奇的话就像手术刀一般,精准切开了烂肉脂肪,直直将最里面的血肉骨骼扒开来,呈现到另外两人的眼前,
说得简单点,
刑部是要做事的,是要和犯人接触的,
可除了最底层薪俸最低的狱卒以外,其余刑部官员都是看子,上面来压力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往下压,
压着压着,一层一层压力就压到了最底下,
但凡有点本事,谁去当狱卒啊?考个科举,种个地不香吗?
那么多有本事的刑部官老爷,屁用没有,反而是让最没本事的狱卒处理最麻烦的事,
那狱卒面对上面的压力和无数的犯人,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打!
狱卒黑,但这黑的是有原因的。
杨士奇也并不是要为狱卒洗白,只不过,他要把这件事给彻底说明白。
刑部的结构本就是畸形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刑部改革哪里有那么简单?
杨溥听得额头滴下冷汗,
小杨荣叹道,
“照杨老大这么说,詹徽还挺厉害的啊,能当这么久的刑部尚书,真有两把刷子”
“那何止是有两把刷子?”杨士奇苦笑,“詹大人的法子,就是把权力完全下放到狱卒手上,狱卒在牢狱里多黑他管不着,只要最后能把证词放在他的桌案上,那就万事大吉,
不得不承认,詹大人的法子,是现在最有效果的。”
朱雄英最开始敲打詹徽,朱元璋也对詹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还是惜才,若不是詹徽踩到了政治雷区,接着干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杨士奇看向杨溥,安慰道,
“兄弟,你奉行事功,做事实际,陛下定然是看中了你这一点。”
杨溥摇头道,
“那我还接着用詹徽的法子走?”
小杨荣开口道,“那肯定不行啊!陛下都与你说了,要你主持刑部改革,你连变都不变,那怎么叫改革呢?”
“变?何其难矣”
杨溥长叹一声,虽然就像杨大哥说的那样,刑部的系统结构完全就是畸形的存在,但,刑部畸形归畸形,人家确实是稳定存在了十几年,
存在即合理,这就证明刑部这一套好使,
杨溥一上任,上来就要改革,怎么动?
把刑部的官员全裁了?还是让底层的狱卒,不要屈打成招,用心的办好每一个案子,用心的搜集每一份证词?
这都太不现实了!
“不行,我还是先去刑部看一眼!”
杨溥越想,越是愁闷,当即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