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阳抱着厚厚的新衣跑了出去,徐三婶一时哑然:“这……这怎么好意思?”
她们曾经都是高门大户的正室夫人,矜贵有余对下不足。
若不是徐璈执意娶了桑枝夏,哪怕同住在一个京都城,她们只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桑家还有个叫谢姨娘的妾室。
哪怕是后来知道了,包括许文秀在内的所有人,也不曾把区区一个妾室当作可认的亲戚。
一个连门都不得出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如何能与她们这些生来尊贵的正室夫人攀亲?
可徐家落难多时,她们曾交好来往亲密的亲朋故旧无半点响应,唯一一个还惦记着能想得到西北苦寒的,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还曾被轻视的人……
许文秀拿着手里的东西也只觉得烫手:“夏夏,你母亲在府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这……”
“再不好过,不也过来了么?”
桑枝夏百感交集地说:“都不是多名贵的好东西,只是一份儿心意罢了,有什么使不得的?”
她指指许文秀手里的小袄,好笑道:“送都送来了,婆婆要是不收,这么大点儿的衣裳拿去给谁穿?”
这都是数了人头按孩子们的身型大小做的,她自己可穿不了。
许文秀心情复杂地低下头:“你母亲有心了。”
“来日若有机会,我定让明煦和锦惜去当面道谢。”
桑枝夏揪着黑色夹袄的一角垂下了眼,挤出一抹笑说:“婆婆说这些做什么?”
若真要说谢,那也是她该对徐璈说谢谢……
谢姨娘考虑周全,既是妥善备了礼,那就是从大到小人人都有,只是大人的没有小孩子的数量多。
除此外,所得最多的就是桑枝夏,其次就是徐璈这个还没来得及见过丈母娘的便宜女婿。
许文秀和徐三婶见她神色不对,猜想她大约是想娘了,干脆找了由头让她自己安静待会儿。
等西棚的大门再度关上,桑枝夏深深吸气,没忍住把贴身收好的信纸又拿了出来。
谢姨娘在信中说,她托人送回去的银子已经收到了,还告诫她下次不许再送。
另外……
她还说收到银子没两日,定国公府的白夫人就登门拜访,言明了只说要见她。
白夫人跟桑夫人说,自家小儿夙夜不安,得高人指点需寻一个命格特殊的人帮着做床小被子安神,谢姨娘就是那个她要找的人。
桑家虽也是鼎盛门户,可在京都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定国公府,白夫人只是要求个妾室为其子祈福做些针线活儿,自然不会遭到拒绝。
一来二往的,白夫人的心里记挂上了一个不起眼的姨娘,时不时的就会给谢姨娘送些东西,也慢慢消除了她在桑家的艰难。
一个入了白夫人眼的姨娘,哪怕地位依旧如从前那般不起眼,可至此却无人随意轻慢。
病了可及时寻医问药,冷了有烧不完的炭,甚至连一直被忽略的弟弟都沾光入了白家的族学求学,不必再日日拘束在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浑噩度日。
旁人只道谢姨娘突然得了贵人另眼相看,算是崎岖的命格中染上了天大的福气。
可少有人知的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跟徐璈是生死之交,还有徐璈之前跟着银子一起送出去的那封信……
这么长时间了,徐璈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徐璈他……
桑枝夏咬住下唇将信纸仔细收好,转头看到靠墙一侧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心头无声发堵。
都八日了,徐璈还不回来吗?
与此同时,覆雪深厚的深山之中。
藏在雪窝窝里的徐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搓手哈气的吴长贵见了好笑道:“呦,这是家里人在惦记了?”
徐璈裹了裹身上无比厚实的外披,声音轻到恍惚:“应该是吧。”
枝枝看似性子要强,实则心尖子最软。
他都出门这么多天了,夜间望着空了一侧的床边,枝枝大约是会想起他的吧?
应该会的吧?
吴长贵还想调侃几句取乐,话到嘴边就看到徐璈眯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卷着寒意的手掌缓缓下压,眼底迸出了悍然的冷光:“嘘。”
“咱们等的东西好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