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显出个苗头的骚乱初歇,桑枝夏带着人在城中住了下来。
这些事儿陈年河暂时顾不上,军中的糙汉处事不如桑枝夏细腻。
桑枝夏要全程盯着脱不开身。
入城半月,第二批粮准时送到。
桑枝夏安排好了准备回去,宋六走到她的身后低声说:“东家,最先抓住的一批人招了。”
“怎么说的?”
宋六强压着眼底的怒气,语调沉沉:“谣传最先是从北城王家一个管事的口中说出的。”
“那个管事说送来的米粮不少,但陈将军打算一人独吞,还说陈将军的西北大营中一直都囤积着大批米粮,陈将军从未在意过其余人的死活。”
谣传三人成虎,言多就成了真。
得了消息的大小芝麻官儿,无数不知内情的百姓,再加上本就惶恐浮躁的人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就要乱。
桑枝夏垂下眼没说话。
“为首的一个还招供,他遇见一个不知身份的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要他找些人弄出点儿动静来,还有就是……”
宋六眼中戾气渐浓,寒声说:“那人还说,洛北村有粮。”
“若有活不下去的,不妨朝着洛北村走。”
搅乱西北局势的人眼看着陈年河要熬过去了,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在这场人为导致的饥荒中彰显出了巨大作用的洛北村,自然也成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桑枝夏对此早有预料,冷笑道:“村里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
宋六低声道:“吴副将明面上把人都带走了,暗地里留下了不少。”
“只要有不知死活的敢去,那就可保有去无回。”
“那就行。”
桑枝夏拍去大氅上落下的积雪,踩着遍布凌乱脚印的雪地说:“就跟吴副将说,王家那边疑有匪人出没,为答谢王家与陈将军共患难的情分,调派出一队人去王家驻守,以确保王家满门安宁。”
不是喜欢搞事情么?
那就在家关着慢慢搞。
宋六从善如流的点头:“东家说的是。”
“只是保卫一家平安也是难事儿,这些护卫的人既是去了王家,那接下来的吃食供应也该是王家出。”
吃饭嘛,在哪儿吃不是吃?
宋六都听说了,外头饥荒闹得厉害,王老爷对外声称自己散尽家财,实际上关上门养得满脸油光,家里保不齐还藏了多少好东西。
也该是让饥荒了许久的将士们吃点儿好的。
桑枝夏被他话中的狭促逗笑,呼出一口气说:“西北刚定,有些事儿心中有数可以,但盖子不能全揭,这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
“需要出力的事儿都交给吴副将的人去做,咱们只在边上看着,若……”
桑枝夏顿了顿,用只有宋六能听到的声音说:“逮了可疑的人,不必搅和进审讯,但一定要设法知道供词的细节。”
西北此番动乱与当年的洪北极其相似,说不定还是出自一人手笔。
现在是还不到为徐家翻案的时候,可有关的证据搜集得越多越好,来日总会有机会用得上。
宋六晓得轻重默默点头。
桑枝夏带着几人折回自家空了的粮庄落脚。
提前一步回来的薛柳站在门外,见桑枝夏来了,紧忙上去接过她手中的雪伞。
桑枝夏搓着手推门进屋,薛柳落后一步把门拉回来关好。
屋子里,桑枝夏毫无征兆地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鼻尖扑涌而至的,都是这人胸前来不及散开的冷冽寒气。
桑枝夏眸子狠缩,下意识想转头。
自身后抱住她的人抢先出手,大手覆住她的眼睛,在耳边扑打而来的呼吸声中,笑声低沉暗哑:“枝枝,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