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家主与范家主既是骑马来的,想来一路上也看了不少?”</p>
范世成迟疑地张了张嘴。</p>
桂盛心说可算是等到了,眉目不惊地说:“您问的是暴雨之下,城内的积水情形?”</p>
桑枝夏含笑点头:“是。”</p>
“桂家主可看清了?”</p>
话说开了再装傻就很没意思。</p>
桂盛也算是大致知道了桑枝夏是什么脾气,思索一瞬实事求是地说:“南允城中地势相对低洼,街边房屋也多在矮处,路面稍高出一截。”</p>
“雨势雷霆多日积水不下,多在道上积蓄成水洼,现已足以淹过脚踝,至于道两旁的房屋……”</p>
桂盛叹了口气说:“有台阶高出街面的,暂时只淹到了台阶,但相对较低于街面的,道上的积水冲刷往下,门户中浸水的地方不少。”</p>
“在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人家都在拿着铲子往外铲水,只是收效甚微。”</p>
水往低处流这是人力挡不住的天意。</p>
因地势高低的缘故,在面对这种无处可泄的暴雨时,每个人面对的处境其实大不相同。</p>
只是……</p>
明眼人都看得分明,略高一截的安稳只能保得住一时,绝非一世。</p>
等雨势再继续下去,无论高低房屋简陋或是奢华,谁都躲不过去。</p>
桂盛说的这些桑枝夏早就知道了,不过听完后,桑枝夏面上的笑还是淡了几分。</p>
才半日而已……</p>
再这么下去,情况只怕是不妙了。</p>
范世成摸不清桑枝夏的性子,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搓了搓袖口笑着说:“那也是说的万一,可现在不是还好嘛。”</p>
“尽管说这雨一直下个不停是恼人了些,可天多随人愿,说不定过几日就雨过天晴了呢?”</p>
见桂盛死活都不接自己的话,范世成笑得纯良无害地说:“再者说纵是天意有意外,也不是人力能挡得住的,就是心焦也是无计可施啊。”</p>
范世成自认话说得圆满周到,谁知桑枝夏压根就不接他的话茬。</p>
桑枝夏不紧不慢地说:“说来我今儿听人讲了个古,说的是多年前的一场水患大灾。”</p>
范世成心里咯噔一响。</p>
桑枝夏玩味道:“按我听说的年份,大灾那年二位应该都是十四五的年纪了,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形?”</p>
范世成很想说自己记不清了,可桂盛的嘴却比他的脑子转得快:“记得。”</p>
桂盛全然无视范世成暗中投来的眼神,垂下眼自顾自地说:“当年江南数城百镇淹了过半,其中以南允宁南受灾最重,南允封城后,据说城中的活人十不存一。”</p>
“江南等地也是十人存活二三,尸骸遍野,无数人家支离破碎,大半个城中都挂着白幡。”</p>
桑枝夏指腹滑过茶杯一角,淡淡道:“余下一半不曾挂白幡,是因为躲避既及时不曾受难?”</p>
桂盛自舌根深处翻涌起一股涩味,沉默片刻后摇头说:“不。”</p>
“是因为满门尽丧,无人可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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