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高祁原本以为,忽略了17年的儿子,定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p>
奴婢所生,也定然唯唯诺诺,卑微怯懦。</p>
甚至常年的凄苦,定然将其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p>
偏偏坐在院子里那个少年,一身天青色的锦衣,雪狐斗篷,显得温润如玉,又有骨子里流露的贵气。</p>
就像是远山上的一块清玉、一轮寒月,皎皎清冷,孤高淡远。</p>
帝高祁在院外看着,心底里升腾起浓烈的自豪。</p>
这便是他帝高祁的儿子,哪怕在这等环境下长大,依旧是人中龙凤。</p>
这两日,帝天德与帝骁战相继出事,其余皇子可谓是一个不如一个。</p>
朝堂动荡,满朝文武皆生出歪念。</p>
甚至皇后娘家、贵妃娘家,皆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颠覆他的统治。</p>
这么混乱之时,如果那位皇叔再居心不轨,抢夺他的皇位……</p>
帝高祁本来焦虑得夜不能寐,哪儿想忽然有人提议了帝长渊。</p>
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帝长渊,就恍若是一束光。</p>
“你便是渊儿?”</p>
他一向冷漠的嗓音里,都带着几分欣喜。</p>
帝长渊抬眸看去,就见院外站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p>
比记忆里苍老不少,但与生俱来的威严未减。</p>
帝长渊微微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如此深夜,帝高祁会出现在此处。</p>
很快,他又收敛起震惊,连忙走上前行礼:</p>
“儿臣见过父皇。”</p>
他正要下跪,帝高祁却主动进来扶起他。</p>
他伫立在院中,看着这简陋的扶风院,虽然雅致,却实在太过朴素狭窄。</p>
帝高祁问:“这些年,你就住在此等地方?”</p>
帝长渊长眉微微皱起:“此等地方,有何不妥?”</p>
帝高祁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可知你是皇子,你心中对朕……可有怨恨?”</p>
这是询问,亦是试探。</p>
帝高祁不会留一个心有恨意的人在自己身边。</p>
偏偏帝长渊从小就已幻想过无数次见帝高祁的画面。</p>
他是厌恶的,厌恶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p>
他甚至想,见面时定然是横眉冷对。</p>
但他清楚,他若想走得长远,一切个人情绪都只得放下。</p>
所以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他,清贵的面容间只浮现起丝丝困惑:</p>
“父皇,长渊是皇子,不知为何要恨?”</p>
他像是真的懵懂,完全不知自己父皇为何会有此问。</p>
帝高祁看着他的眼睛,“住如此之地,无人伺候,当真不恨吗?”</p>
“原来父皇是说这?”帝长渊眉眼间尽是温润。</p>
他目光落向小院之中,只有喜欢,欣赏:</p>
“母亲自幼教导,她之身份能得恩宠,是一世之荣幸。</p>
若无父皇,她永远为奴为婢,我亦只是下人。</p>
但生来在这扶风院,有一院落,有三餐四季,无需伺候他人,劳役苦作。</p>
长渊每每看其他佣人挤于一殿时,心中皆是庆幸。”</p>
他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听不出任何其他不该有的情绪。</p>
帝高祁多疑,忍不住想,这世间当真有这般清贵如玉之人吗?</p>
“渊儿啊,这些年,是父皇是冷落了。带父皇去你房中看看。”</p>
他主动去握帝长渊的手,帝长渊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没有奴仆的卑微。</p>
就像是常年未曾受过管教,对他这个皇帝没有太多敬畏恐惧。</p>
他扶着帝高祁进入他的房间。</p>
房间简陋,一张床,一个偏殿用于沐浴。</p>
墙壁边放了书架,全是他所看过的书。</p>
帝高祁走过去,有兵书战册,有四书五经。</p>
而摆在桌上的,翻得最泛旧的书籍,竟是《道德经》。</p>
帝高祁眯了眯眸:“你平日里为何看这些书籍?”</p>
难道早就图谋不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