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撇着嘴,不情不愿地道:“她是还有点孝心,可惜就是性子太别扭了。要孝顺,怎的就不能孝顺到底呢?她舍不得亲娘和兄弟,不肯丢下一大家子,陪我回京,也就罢了。叫她来陪我过个中秋节,她也不肯答应,还叫我去跟族里和解……我呸!谁要跟那群乡下土包子赔不是呀?我又没做错什么!
“当年我虽然没跟族里打招呼,就把产业卖了,可那产业是我自家的,我想卖就卖,族里凭什么骂我?还不是觉得我卖了产业,他们就没处来钱了么?老太爷在世时,愿意让族里沾光,那是他的事。我不愿意,谁说我就有错了?我一个寡妇失业的,还要供养儿子读书科举,不耐烦经营产业了,还不能卖掉么?族里那一个个大老爷们儿,凭什么来吸我的血,还要骂人呢?!”
何婆子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老太太自然有老太太的道理。可是老太爷临终前,也是有过交代的。老太太卖产业,一声招呼不打,只在暗地里行事,还瞒着老爷,打着老爷的旗号去做,差点儿叫老爷被人说成是败家子儿……这些事说出去,族里要怪您,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的不提,光是老太爷遗言这一点,就交代不过去了。”
谢老太太的腰杆顿时挺不直了,脸也耷拉下来:“我……我这也是不得已……再说了,我是阿璞他娘,他当时年纪还小,我替他做主处置家里的产业,也是名公正道的,谁能说我的不是?”
何婆子赔笑道:“老太太自然有资格替老爷做主,只是当年……若是能事先跟族里打声招呼就好了。那些入了股的族人,若能把自己的股本抽回去,在咱们家产业里当差的族人,也能及时在别处找好差使,那随您怎么卖掉自家的产业,他们也没理由责怪您了。再说,当年若不是卖得太急,那些产业还能多得些银子呢。老爷几年后把铺子、庄子赎回来的时候,也就不用亏得那么厉害了。”
谢老太太越发觉得心虚:“我当年赶着离开呢,就没顾得上这些……还不都是宗房和宋氏他们逼的?!我就是害怕他们来寻我晦气,把阿璞抢走了,不许他认我这个亲娘,我才急着要走的。否则,我又怎会甘心贱卖了那些产业?每年都能赚好多银子呢!”
何婆子叹道:“老太太确实是不容易。”顿了一顿,“不过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宗房与二房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早就消了。至于其他族人,这十几年里没少受老爷的恩惠,哪里还好意思继续跟您过不去?其实二姑娘说的法子也不错,趁着过节,大家伙儿高兴,您跟族里的人见个面,说几句软和,这事儿就混过去了。谁也不会在过节的时候故意吵吵嚷嚷的,扫了大家的兴。而只要这个节过去了,以后谁还能跟您算后账呢?
“如此皆大欢喜,您喜欢在老宅住着,就在老宅住着,喜欢回新宅住,也可以回去。想要族里的晚辈到跟前来说笑取乐,也随便就能吩咐了。二姑娘功课忙,太太事情又多,几位少爷都要上学,四姑娘琴姨娘您又不喜欢……自打您的身体大好了,这老宅里没什么地方可逛的,您整天只能窝在院子里发呆,有什么意思?若能有族里的奶奶、姑娘们在跟前替您解闷,您这日子也不至于如此无聊呀?”
谢老太太心下微微一动,但还是硬着脖子摇了头:“谁稀罕哪?我才不要跟谢家人说软话。他们若主动来奉承我,倒也罢了。我原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何婆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心知一向热爱交际的她其实已经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