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后期,“四皇子”快马赶到了北平城。
他是带着数名心腹近侍与护卫,轻骑简从先赶过来的,大队仪仗还随行在后,听说这会子还没出山东呢。进城的时候,他也是骑马飞奔而过,有燕王府的卫士在前头引路,也没什么人挑剔他在城中纵马。而且看到他几乎连个正脸都不露,风尘仆仆的,一路没停,就直接进了紫禁城,担心祖母病情的孝顺好孙子形象鲜明无比,还有谁会在鸡蛋里挑骨头呢?人人说起来,都道四皇子真是个极孝顺的好皇子,不枉费太后与皇上都这般宠爱他了。
没人知道,“四皇子”进了紫禁城,就在慈宁宫内殿与正主儿做了交换。才进城的那位迅速换上了侍卫服,低眉顺眼地退到了边上,随行人员里,主事的新任典膳正卞大人迅速把来的途中遇到的几件比较显眼的事向四皇子本人做了报告,好方便后者日后圆谎。同时,卞大人也交代了他们一行在普陀山遇到的事,比如有当地世家企图送美貌女儿讨好未来的储君,也有人稍稍有节操一些,送的是很难得的千里良驹,还有人半夜里暗中窥视,以及随行人员中有人私底下与外人接触,目的不明,等等等等。
其中比较值得一提的是,随行的内侍当中,有一人在自己随身的行囊中准备了白布衣裳以及能刺激人哭出来的“香囊”。那衣裳可不是寻常白衣那么简单,更象是哭麻戴孝时穿的。这名内侍在御前也算有些地位,虽比不得那几位总管资历深,但也颇受重用,有些个娇气的毛病,不穿外头人做的衣裳,说是很容易出疹子。如果说这名内侍认为自己随同四皇子前往普陀山上香礼佛,还有需要用到白布孝衣的时候,为了身体不出问题就特地事先准备了一套私服……这里头的水可就太深了!
卞大人目前还不知道四皇子中毒一事,只当太后真个病了,皇帝下旨让四皇子前来侍疾? 是给小儿子圆场的? 又见四皇子消瘦了不少,但气色还行? 就没怀疑对方身体有什么问题? 只道:“殿下,那位公公行事古怪? 虽说没人禁止宫人出行时,随身行李中不得带孝衣? 可这也太过晦气了些。下官已经查问过? 他家乡并不在普陀,也没有顺道回去祭拜先人的可能。为防万一,下官让殿下宫里的公公出面,寻了个借口? 让那名内侍留在了后头的仪仗里? 省得发现了您不在队伍中,平白生出变故来。”
四皇子心里却有数,知道这名御前内侍就算不是给自己下毒的人,也会是知情者,估计是担心他中毒后? 死在普陀山,身边的侍从需要穿孝时? 只能从本地采买孝衣,怕自己穿不习惯? 才会事先备上一套。四皇子忍不住气得笑了,笑得卞大人莫名其妙:“殿下?”
四皇子回过神来? 看向他? 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卞大叔? 你做得很好,我就说过,你一定没问题的。这回我的普陀山之行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馅,多亏了你安排得当,可以说是头一份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回头我去求皇祖母,什么都能求来给你!”
卞大人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本质上还是个相当本分的读书人,自不会做恃宠生娇的事,便恭恭敬敬地回答:“下官当不得殿下这般盛赞。下官只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不曾出错,都是上天在保佑殿下。下官不敢居功。”
四皇子见状,对他更加满意了,便直接问他:“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长史?”
卞大人吓了一跳,随后定了定神,答道:“下官如今仅是八品的典膳正罢了,王府长史却是五品的官职,下官资历还不足以担当这等重责。”
四皇子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是正经二榜进士,给我做典膳正,本就太过委屈了。如今你立了功,升官也是理所当然的。直接升为长史,当然不行,但你可以先给我做审理所的审理副,这是正七品的官职,配得上你进士的出身。横竖我还未正式开府,审理所主理府中推按刑狱之事,你其实没什么事可做的,仍旧跟在我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