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珞有心要试探一下。
朱瑞平静地回答:“是不是有人挑拨,我也不清楚。但他从前跟曹家人走得挺近的。殿下也知道,从前曹家与燕王府多有不和之处,虽说明面上很少招惹我父皇,但暗地里从来都没少下过阴招。想必是高阁老那时候与曹家的人厮混多了,便也习惯了将我父皇当成大敌了吧?无论我父皇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坏事,一心想要让我父皇不快。
“至于我父皇的做法是不是对国家百姓有利,他全都顾不上了,只要坏了我父皇的打算就行。这种人我见过多了,一点儿都不稀奇。身为内阁首辅,高阁老因为这点算不上私怨的心结,就咬死了跟朝廷功臣过不去,甚至公然顶撞一国之君……我只能说,他老人家大约真是年纪大了,不适合继续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吧?”
朱珞哑然,仔细想想,高阁老的做法似乎真有点这个意思……他心下暗叹一声,决定要放弃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老臣。反正高阁老从前也没少反对大行皇帝立他为储,又一心想要在他继位之后,欺他年幼便要抢他大权,他跟对方本就没什么好交情,实在没必要勉强自己去跟对方打交道。
朱珞抛开了高阁老的事,只道:“我把三哥送走了。他临上船前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呢。”他把朱玏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半点没有替三哥掩饰的意思,也好让长兄以及皇叔知道,自己对他们全无隐瞒,绝对是全身心的信任与敬爱。
朱瑞对于他的话只是笑了笑:“三殿下还是这个脾气……他从来只觉得自己最聪明,世人都会轻易被他哄骗算计……其实世上聪明的很多,他却未必是其中的一个。如此高看自己,到了扬州行宫后,恐怕会很难过吧?让三殿下在那里磨磨性子也好。反正扬州是繁华富庶之地,日常起居饮食玩乐上头,亏不了他的。”
朱珞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扬州固然是繁华富庶之地,可这对于一个被圈禁在行宫中谢绝外客的废庶皇子而言,有什么意义呢?行宫外的生活越是繁华热闹,只会越发衬托得行宫中的日子孤寂清冷吧?
朱珞转移了话题:“既然皇叔这里正忙,那我先去皇祖母那儿看看她,再去父皇灵前跪经。若是皇叔一会儿问起我的差事,兄长记得替我说一声呀。”
朱瑞自然不会拒绝:“你去吧,父皇这儿有我呢。”不过他同时也在提醒朱珞,“太后娘娘近日时常会把乐昌大长公主、汾阳王太妃与东原王妃等几位有年纪的宗室长辈请去慈宁宫歇息,怕她们在跪灵时受不住这炎热的天气,有个好歹。你一会儿过去兴许会遇上她们,仔细她们找你打听那天大行皇帝临终前说过的话……最近我每每去慈宁宫请安,遇上这几位长辈,她们就爱盯着我瞧,好象想找我问什么事儿似的。”
朱珞心中明了。这几位宗室长辈要么就是大行皇帝驾崩当天站得离御床近的,要么就是其丈夫站得近,所以听到了一些话,大约都知道了朱瑞的真正身世吧?关于这个当下唯一一位“皇子”的真实身份,宗室里的人自然都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可他们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位,可不会乐意叫世人知道自己被过世的兄长夺走了未婚妻啊……
朱珞低声应了朱瑞,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临走之前,他还往乾清宫正殿的方向看了几眼,心里有些好奇,新君到底会跟高阁老说什么?
他转身离开之后,朱瑞回头看向正殿的方向,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眉间微微露出了几分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