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亲王当时其实就有些觉得奇怪，像正清帝那样多疑怕死的人，他什么时候落单过，什么时候身边不是跟着一群的侍卫太监。

正清帝那时候怎么就独自一人出现在那么荒凉的地方，这明显不合常理。

只是当时忠亲王满脑子担心的都是他和丽贵妃的事情会败露，对正清帝当时身边没人，还大为松了一口气。

后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忠亲王都快忘记这么一遭事了。如今燕锦提起这事，忠亲王才发现不对的地方。

“你是怎么让父皇一个人出现在那儿的？”忠亲王问道。

燕锦回答，“这其实不难。朕安插在父皇身边的人，当时对父皇说了一句，丽贵妃在那处地方等着他，为他准备了惊喜。所以——想来四弟听懂朕的话了吧。”

忠亲王当然听懂了燕锦的话！

丽贵妃为什么能得宠？除了她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还有她身上透着的那股子销魂媚态，最大的原因就是丽贵妃懂情趣，时不时都能给正清帝惊喜。

燕锦安排在正清帝身边的人说了那么一句话，正清帝会想什么？肯定会以为是丽贵妃在那荒凉僻静的地儿跟他玩儿情趣，弄什么不一样的花样呢！

难怪那时候正清帝进来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正清帝怕是担心有人打扰到他和丽贵妃的情趣吧。

“附近是没人，可外面守着人呢。父皇还是很惜命的。”其实在燕锦原本的打算里，正清帝撞破忠亲王和丽贵妃之间的女干情，肯定会暴怒不已，大喝出声。

到时候撞破忠亲王和丽贵妃女干情的人就多了，可以说是众目睽睽，忠亲王和丽贵妃就无从抵赖了。

燕锦唯一没想到的是正清帝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就这么中风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喊人。

这跟燕锦的计划有些出入，不过出入得也不是特别大。

燕锦稍微改一改也一样能成功，甚至情况比他原本计划得更好。

“燕锦，你赢了，你胜利了。可是你也别得意！你是赢了，可你别忘了，你的胜利是怎么来的。你看看父皇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说是还活着，可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这样的父皇，你难道不内疚，不痛苦？燕锦你枉为人子！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要背负着害了生父的愧疚，这会跟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你的心上，让你永远无法解脱！”

忠亲王歇斯底里地怒吼，他的话更像是诅咒，他在诅咒以后燕锦将日日不安！

燕锦深深看了眼床上的正清帝，眼神复杂，淡淡道，“朕为什么要愧疚？真正害了父皇的人是四弟你啊。朕可不是傻子，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非要算在自己的身上。”

忠亲王冷笑不已，“燕锦你就嘴硬吧。我就不信你的心里会一丁点的愧疚都没有。那不可能！我知道你不会当着我的面承认，我也不在意。呵——你想怎么处置我？是显示仁义，留下我一条命呢，还是直接弄死我？给个准话吧。”

“朕的手里不会沾兄弟的血，你是朕的兄弟，朕不会杀你的。对了，你还记得燕鸿吗？”

燕鸿？太长时间太听到这个名字了，忠亲王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想不起来。

忠亲王拧着眉，过了好久才想起燕鸿是谁，“原韩王世子燕鸿？那个喜欢一个农女，叫什么来着，叫唐晶晶是吧，喜欢得要死要活，连亲生父亲都不要了的燕鸿？”

主要是燕鸿情圣的名头太大了，忠亲王总算是想起了他。

正清帝点点头，“记忆不错。没错，朕说的就是那个燕鸿。燕鸿和唐晶晶被关在宗人府好几年，后来他们死了。是活活被逼疯了吧，燕鸿是一口一口咬死唐晶晶的。唐晶晶死后，燕鸿也死了。

在宗人府待着，真是能把人活活逼疯逼死。四弟，你以后就去宗人府过一辈子吧。什么时候受不住，你想自杀，朕不会拦着你的。至于忠亲王府其他人，跟你一样，也是囚禁宗人府。

不过四弟你只能一人独自待着，可不会有家眷陪着你。”

“燕锦，你果然够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跟你求饶的！”忠亲王此刻不像是一个阶下囚，反倒尽显枭雄本色。

“四弟有骨气啊，去吧，你在宗人府的房间，朕已经吩咐人为你准备好了，条件不错，不会亏待你的。”

忠亲王嗤笑一声，顺从地跟着进来的太监离去。

忠亲王离开后，燕锦双眸幽幽深邃地盯着床上的正清帝，“父皇，你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是朕知道你的神智是清楚的。方才，朕和四弟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没错，你如今成了这样子，有朕的手笔在。你是不是很恨朕。”

正清帝就是很恨燕锦，明明他可以不用中风成为废人，燕锦明明什么都清楚，可他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成了如今这样子，他真是太狠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孽子，早在他出生时，就该活活掐死他！

“父皇，你成了如今这样子，不止是急怒攻心，还有你吃的那些仙丹的作用。那些仙丹是什么东西，朕也清楚。朕早就提醒过你那些是什么。只是父皇您从未将朕的话放在心上。

当然了，朕也不无辜。朕也没有死谏您。父皇，朕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看着你自取灭亡啊。”

“呃——呃呃——呃——”正清帝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嘴角还流出口水。

燕锦不嫌恶心，取出帕子温柔地为正清帝擦拭流出的口水，“父皇很恨朕吧。父皇为什么不想想朕为何会如此呢？曾经，朕跟父皇你也是父子情深，什么时候，咱们之间的父子之情荡然无存了呢？

是了，是父皇您登基为帝后，疑心越来越重，越来越猜忌儿臣。父皇，您是天子，儿臣虽说是太子，可性命荣辱也都在您的一念之间。儿臣不能不为自己想，不为自己的家人想啊。”

“呃呃——”正清帝恨恨盯着燕锦，似乎是在说，“你如今也是帝王了，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你以后也会开始猜忌自己的儿子。皇家注定无亲情！”

燕锦缓缓摇头，郑重道，“父皇，朕知道您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朕以后也会跟你一样？不，朕绝对不会跟你一样的。朕不是父皇你，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逼迫到这地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能推波助澜。

父皇，作为一名父亲，朕真的比您出色太多太多了。可惜啊，以后朕的结局，忠儿的结局，父皇您是看不到了。但是以后朕祭拜您，给您上香时，一定会告诉您的。”

忠亲王在进了宗人府的第一日，便选择自尽。

燕锦知道后，沉默了片刻，为忠亲王举办了一小小的丧礼，只是忠亲王造反，身上的王爵被除，被贬为了庶民。

忠亲王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只是找了一离皇陵不远处的墓地安葬。

也是巧了，在忠亲王去的当天夜里，正清帝也去了。

正清帝死时，心里是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直到死，正清帝也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恨自己生了那么多孽子！要是早知道那一个个孽子都是狼心狗肺，不知孝悌，无情无义的畜生，他早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就一个个掐死他们，绝不留情！

正清帝到死都在诅咒燕锦。

诅咒燕锦和燕建忠这对父子不得善终，到最后他们也会父不父，子不子，燕锦最后的结局只会比他更为可悲！

正清帝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燕锦为他合眼，合了好多次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