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奴婢听说今儿个大爷跟老爷都去了平北侯府。”云清低声说道,自从有了小主子,这府里的称号便改了,都荣升了一辈。
卫明珠微怔,低头看了一眼女儿,这次宫变叶溟轩被封为锦王,就连梓锦也因为立了大功,天恩浩荡被敕封为芙蓉公主,这在本朝可是头一遭异性女被封公主,不要说平北侯府,便是姚府作为芙蓉公主的娘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来往贺客不断。
她虽然在月子里不能出去,却也知道府里的盛况。不管什么时候,姚府的荣光好像都跟梓锦断不了关系,正因为这种割舍不断的牵连,反而让卫明珠越发的难过。
傍晚的时候姚长杰回来了,立在门前又被丫头挡住了,“大爷,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姑娘也在这屋子里,您看?”
柔歌浑身是汗,今天轮到她挡驾,瞧着自家姑爷乌黑的脸腿都要软了。心里默默的说道,她家姑娘使性子,却苦了做丫头的她们。姑爷这吃人的架势实在是可怕啊。
姚长杰面色无黑,一双眸子失了以往的温度,他实在想不明白卫明珠究竟在闹什么。他对她不够好吗?想到这里看着柔歌说道:“既然如此,算了。告诉你们姑娘,大姑娘的名字已经有了,唤作云朵。”
姚长杰拂袖而去,任是谁连续这么多天被挡在门外也没有不动气的。更何况他还不晓得是因为什么,这种感觉让他这些天隐忍的怒火一下子爆了出来,不见就不见吧。
卫明珠其实没有睡下,隔着帘子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这才轻声呢喃,“云朵……姚云朵……”
轻声低喃几遍,卫明珠忽然落了泪,她的女儿是天上的云朵,至少她的父亲是喜欢她的。
“夫人,您怎么哭了?”曾妈妈急声问道,“月子里不能哭,对眼睛不好,您怎么就不听话呢。”
“妈妈,我的女儿有名字了。”卫明珠靠着曾妈妈低声说道。
曾妈妈看这卫明珠的样子,眼眶一下子也湿了,“老奴知道,云朵真是个好名字,大爷心里有大姑娘呢。夫人,您别闹腾了,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老奴瞧着大爷对您真的是算很好了。老奴不知道夫人在闹腾什么,可是啊老奴这一双眼睛看过了多少后院争斗,看过了多少薄情男子。大爷在您怀孕的时候也不曾收过一人,如今还是独自一个睡在书房。你那,别把夫妻间的情谊消磨干净了,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了。”
卫明珠听着曾妈妈的话,心头有所触动,却依旧倔强的说道:“妈妈,不说若是不曾喜欢上,管他有几个妾室,我自然能像我母亲一样做个体体面面的正妻。可我偏生动了心,我这心里的苦你们不明白,你们不懂的。不是他不好,正是因为他太好,所以才更伤心。”
曾妈妈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卫明珠的神情,也知道的确是难过得很。想了想又说道:“夫人,听老奴一句劝,有什么话跟大爷说开,若是不能说开,这日子也得过下去不是?你要是这样闹下去,便是卫家那边只怕也是要埋怨您的。现在姚家如日中天,老爷眼看着大有机会入内阁,进了内阁那可就是相爷,大爷也是备受皇上看重,姚家的好日子这才开始,您怎么能这个时候跟大爷闹起了义气。这后院的日子难熬,没有丈夫敬重的日子更难熬,您还要生个嫡子才能一世无忧,您别怪老奴太现实,说话不中听。可是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对女子总是苛刻得很,像是芙蓉公主,廉王妃那样的世间能有几个?你看看宣华长公主一腔痴情,最后不也落得休夫远走他乡的下场?女子固然是可以倔强,可是啊,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
卫明珠神色越发的黯淡,曾妈妈说得对,长公主那样尊贵都是求而不得,难道自己的坚持是错的吗?她原本就不该渴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姚云朵的满月宴办得格外的热闹,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姚家诸人对这个孩子都很看重,毕竟是姚家长房嫡长女,因此在姚家圣宠正隆的时候,京都权贵几乎是倾巢而出。
梓锦早早的就到了,正跟老太太说话,这次把擎哥儿抱来了,老太太喜欢得很,逗弄不停,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上次宫变,姚家受了攻击,老太太硬撑着坐镇府中,着实身体受了损伤,已经很长时间不见客了。
卫明珠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甤锦堂里欢声笑语不断。梓锦一身湖水碧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对襟褙子,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头梳高髻,八宝簇珠白玉钗簪在发间。衣服很是华贵,因此梓锦的头饰就选了比较淡雅的玉簪,本就是极盛的容貌,便是轻轻往那里一站,所有人的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
有些人不经意便会成为最耀眼的惊鸿,无可替代,无法模仿。
今儿个是卫明珠的好日子,因此穿了一件暗红提花镶边粉红暗花缎面圆领对襟袄子,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系一条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头梳盘云髻,簪一支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清爽利落,又透着端庄大气,世家贵女的风范彰显无遗。
原本卫明珠觉得自己这身打扮足够压得住场子,不曾想对上梓锦到底是输了一筹。敛眉低笑,是啊,从第一次见到梓锦,她就是那般耀眼的存在,今日依然。轻轻的嘘口气,这才大步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