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秋看着梓锦淡淡的说道:“侯府还有事情要做,坐是不能坐了,就是不知道郡主可愿意陪我走走送出门去?”
“原本应当,却之不恭了。”梓锦点点头笑道,转头看向长公主,“儿媳亲自送杜夫人出去,母亲回去照管父亲吧。”
杜曼秋听着这话心头一阵苦涩,面上却是越发的坚定平静,抬脚慢慢的往前走。梓锦看着长公主折回身去,这才跟上杜曼秋的脚步,毫不客气的说道:“杜夫人不知道大驾光临是为了何事?”
两人之间早已经撕破脸皮,倒也不用在无人的时候维持着婆媳的脸面。
有一种天生骄傲是在骨子里,无需要外表的陪衬,生生地站在那里,就会令人高山仰止。有一种高傲在皮肉上,满嘴不屑,却又卑微。梓锦属于前者,她的高傲之有叶溟轩能够理解,那是对人性尊严的自我保护。
杜曼秋不属于后者也高傲,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而是这两种的结合,所以这样的人既是尖锐的,也是矛盾的,活在世间没有前一种人的洒脱,也没有后一种人发自骨子里的阴险,这种矛盾就注定了像她这样的人一世也不会快乐。
梓锦今天走了太多的路,腿也有些酸酸的,实在不想陪着杜曼秋继续散步。但是又想知道杜曼秋要做什么,她也是矛盾的,轻轻的叹一口气,梓锦看着杜曼秋说道:“其实我不能明白你究竟要什么,现在大嫂有了身子,孙子很快就抱上了。大哥二哥都有出息,将来你必定是荣华一生。静谧师太那边你也出手报复了,她现在身陷囹圄,将来必遭报应,还有什么所求的?”
杜曼秋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半步之遥的梓锦说道:“如果我给你这些东西,却让叶溟轩移情别恋,你愿意吗?”
果然,还是一个爱字!
梓锦知道想杜曼秋这种纠结的人生,得到的都是踩在脚底下所鄙夷的,得不到的才永远是好的,想了想便说道:“当人整天饿肚子的时候,所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温饱。当能温饱之后,所求的是能有体面的衣衫蔽体,当有了体面的衣衫蔽体,又想要得到权力,当这一切都到手了,却又觉得不是自己所要的,你追求的又是那最初最看不上的一颗心。当初那一颗心不能给你温饱,不能给你体面的衣衫,不能给你权利,所以你并未看重。到的头来,所有东西到手又觉得索然无味,想要追求最初的那一颗心,不觉得其实很可笑吗?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想要追,别人未必愿意给了。没有谁会在原地无期限的等一颗回头的心。”
梓锦顿了顿,眼睛扫过杜曼秋有些发青的脸,接着说道:“其实现在不好吗?有上进的儿子,体面的身份,仆从前呼后拥,锦衣玉食供着。人啊,有的时候得知足,不知足往往会连已经拥有的也会失去。其实一开始你的确是无辜的,这一场婚事也不是你所愿的,但是走到后来你偏了方向不是吗?侯爷跟公主本就是两厢情愿,你拿着救命之恩相挟,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消耗夫妻间仅剩的亲情而已。”
杜曼秋的身子抖了又抖,好半天才平稳下来,忽然笑了,看着梓锦说道:“年纪轻轻才是颇有见识,你说的这样轻松,若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自愿做一个弃妇,成全他们?还是我就该活生生的守活寡退避一隅做个活死人?成全他们,我的儿子们怎么办?退避一隅……凭什么我该退让?毕竟是我先嫁的侯爷,不管这婚事情愿与否已经生效,长公主就不该强行来做平妻。先有爱情的人就可以破坏别人的婚姻吗?这是什么道理!”
杜曼秋说着说着又皱起了眉头,面色慢慢的变得平缓,忽的又笑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抢侯爷的。”
梓锦一怔,看着杜曼秋不语。
“从你进了侯府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我的两个儿媳加起来未必是你一个人的对手。”
梓锦汗颜,瞧得很清楚嘛,那还跟我作对。
“只是人活着有的时候也是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撑着的就是你的精气神。能撑的住还能活得下去,若是连个目标也没有了,这漫长的黑夜该如何度过?”
梓锦听着这话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这一场婚姻三个人都受了伤,又何必呢。
“你不明白,你不会懂。溟轩对你一心一意,你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心有所属的那种难受,若有一天你能体会,便能知道我的心情。你说我该不该祝福你有那么一天呢?”
“嗯,你别做梦了。溟轩不是侯爷,侯爷是个铁血军人,在战场上你父亲临危托孤他不好拒绝,三军将士几千双眼睛盯着,他做不来忘恩负义的事情。溟轩会在苗头就掐断,所以我的爱情注定一生一世是幸福顺遂的。”梓锦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总是很好奇你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心?”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觉得你自己是委屈,我也还觉得我也是委屈的。你没走过我的路不知道我的伤与痛,所以注定你不会明白明白我们对爱情的坚贞。如果我是你,当初在得知长公主下嫁的时候就会选择离开,没有什么感情能抵的过爱情。又或者在长公主嫁进来后,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她置于死地以绝后患。活着的人是不会抵的过死人,但是最起码活着的人还能拥有一个外表完整的丈夫。只可惜你既没有离开的魄力,也没有杀人的勇气,将自己陷入为难之地,日复一日,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