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也算是异常的坚定,那每一个字都算得上是铿锵有力。
他的话语进入到了每一个围在这里看戏的百姓耳中,听着这些话语,百姓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和雀跃,他们只是变得越来越安静下来。
或许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表情,如今变法已经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们需要做的并不是欢呼雀跃,也不是在这里奋起反抗。
他们需要做的,是先弄明白,什么才是变法。
王化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给蒋斌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再次上前一步,矮小的王化就这么站在高大的蒋斌的面前仰视着他。
那寸步不让的模样让人想要发笑,可是却无人敢对他发出嘲笑。
王化的话语还在继续。
“成都一地良田六万顷,可是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因为百姓,多少又是因为某些人,你我皆是心中有数,不过今日你我并非是要讨论他们孰是孰非。
今日你我只讨论这赋税之事,为何要变法,为何要如此!
单以成都田垄而论,土地肥沃,亩产可达四石之多,按我大汉律,一家成男可得五十亩,成女可得三十亩,次男可得二十亩田产,也就是说一家可得八十到百亩田产之多。
虽然辛苦,但若是遇到风调雨顺,就算缴纳五成赋税,也可让百姓有百六十石粮秣可吃,就算取出三成种桑织布那也有百石粮秣得手。
百石粮草,加上种桑养蚕之收,百姓当活的滋润。
可是如今你且看看,这百姓生活可是如此衣食无忧?更遑论现在年景算不得好。
明明百姓已经不得收,可却仍要缴纳赋税,他如何缴纳,怎么缴纳?
民以食为天,如今赋税之制乃是当年高祖所定,时过境迁,当年之法已经不适合如今之事,我等若是不改,这天下官员尚有俸禄,那百姓何辜?
变法并非为了从民口中夺食,更不是为了与民争利,而是为了让百姓能够食有粮,寒有衣!”
王化在这里几乎算得上是字字珠心,让众多围观百姓的脸上也是不断的动容,王化说的这些,他们也曾经都实打实的经历过。
他们为何知道如何逃避赋税,为何也会反对变法。
因为他们吃不饱!
因为他们也同样在这个时代找到了漏洞可钻,虽然他们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是这么做能够让他们一家人不至于忍饥挨饿下去,所以他们还是这么干了。
同样的道理,他们也知道这么做很危险,若是被抓到了恐怕一家数口都落不得好处。
但是他们若是不这么做,他们便是想要好死都难。
被天灾逼得没有办法,缴纳不上那朝廷索要的赋税,然后学习那些人一同想尽办法逃避赋税之事,最后被诸多家族抓到把柄,成为了他们的佃户。
总之最后他们是一步步的将自己卖了,虽然每日劳作的事情要更多更多,吃的也要比之前更少了。
但是好歹,他们不需要担心受怕了,也不需要担心过冬的时候活活冻饿而死了。
虽然,每年的冬天,他们仍然要饿着肚子想尽办法弄些吃的。
至于大灾之年,就算是自己没有将自己卖了,那自己也是活不下去的,这就是命。
而王化,他说的这些虽然还是没有让他们感觉到变法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但是至少让他们看到了,朝廷上面的官员并不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的。
他们并不担心朝廷不管他们,因为当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就只剩下反抗了,而现在的朝堂,现在的陛下,似乎还是很在乎他们的。
所以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朝堂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他们不知道下面的情况,这是最绝望的。
所给非所需,这真的是致命的东西了,他们不反抗则是慢慢等死,他们反抗则是无情无义,不知好歹。
现在这群老百姓的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这个年轻的小辈,他的父亲似乎还是一个两千石的太守,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个很厉害的高官。
而这里是皇宫,这里的一切都会传到里面那位陛下的耳中。
而他们的生活,也会传到里面那位陛下的耳中,第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变法或许并非是那么的不好。
而蒋斌在这里其实已经应该停下了,可是他刚刚打算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身后一名已经听了许久的士子直接站了出来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是许靖的孙子许游,这大汉声名赫赫的官家二代,父亲早亡,是祖父许靖一手将他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