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娘的故事，跟李春来预想的差不多。

这是一个传统、老套、却又充满轮回性，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绝不会缺少的刁蛮富家千金（大龄剩女），以为遇到真爱，实则被渣男从头骗到脚的故事。

李春来之所以花费这么大力气亲自审问风娘，自不是真觊觎风娘的姿色，而是为了其中诸多细节，从而盘点那孙乾，再盘点孙乾背后的后金情报体系。

果然。

仔细听风娘说完，李春来已经发现了其中不少疑点，有几个还特别关键。

“风娘小姐，这么说，你与那孙乾，是在汤池堡二月二的庙会上，意外相识的？”

待风娘情绪逐渐平稳，李春来很温润的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李将军，你，你什么意思？”

风娘究竟不傻，瞳孔陡然收缩，有些狠厉的看向李春来。

撕裂般的愤怒与崩溃之后，饶是依然被仇恨缠身，但她的状态与之前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已经是捕捉到了李春来这话里的核心。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李春来沉静的看着风娘的美眸，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风娘小姐，平日里，这孙乾跟你说过他的家事吗？比如，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亦或是他的同窗好友之类？”

“……”

迎接李春来的却是一阵颤抖着的沉默，风娘肩膀都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恍如一只惊悚的鹌鹑。

所谓‘细思极恐’。

被李春来这般单刀直入的问出了这些平日里她一直在规避、自己骗自己的问题，她只感觉她的魂儿都要炸裂了。

她以前怎么就能那么傻，那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

虽是还想从风娘这边得到更多细节，特别是关于火药方面，可惜，她陡逢巨变，状态着实太差。

李春来把她安抚住后，便差人去叫那孙乾过来。

之前在风娘身上得到的有用的核心消息虽是不多，但孙乾他们使用的这个体系，李春来却是已经纯属了。

想来，有孙乾这种‘美男计’，自然也不会少了‘美人计’了。

虽然后金在这方面，并没有一个浮出水面、有名号、结构严谨的正式组织，但后世大贤评价他们的那句话是真的没错。

——这帮野猪皮，绝对是华夏五千年以来、最善于玩弄人心、最会分而化之、最会阉割、也是最成功的统治汉人的民族！

此等恶毒不除，天日何在？天日何安！

“小的孙乾，见过李将军，李将军，您福星高照……”

“行了，少说没滋味的屁话。”

不多时，孙乾已经进帐来，刚要对李春来拍马，却是直接被李春来打断。

旋即，居高临下的淡淡冷笑着看着孙乾，却不说话。

这孙乾心理素质也是真的牛批。

虽然心中必定怕成了狗，却是依然谦卑的讨着巧看着李春来，简直就是一条哈巴狗。

李春来心里也有些感叹。

别管这厮是不是小人，单单是这份心理素质，已然是异于常人很多很多。

但李春来依然不说话，只是这么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

孙乾倒是有不少的底气，却究竟敌不过李春来的威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额头逐渐见了汗。

随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春来这才冷漠的道：“说说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是，是……”

孙乾这才反应过来，如获大赦，忙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仔细对李春来讲述起他的视角来。

……

审问风娘，李春来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可审问这孙乾，李春来却足足用了一下午！

待到孙乾离开，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下来。

营地里此时已经燃起了诸多的篝火，洪斌带领的后续主力那边，也有诸多消息传过来。

按照他们的行程，至多明日午后，便是能追上李春来的脚步了，一切都很顺利。

可饶是这般，李春来却都没有心情给万历皇爷发送这密报，体味下这绝对超出他此时身份的权利。

任由清冷的晚风吹拂乱自己的发丝，李春来犹如雕塑一般站在员外桥上，久久没有动作。

对于孙乾的说辞，或者他的人设，李春来倒是没有什么波动。

无非是苦读十几年，却是一直没有途径，找不到上升的渠道，又不甘心，只能是出此下策。

真正让李春来感到恐怖的，是后金的那种‘包容性’！

没错。

正是包容性！

换言之，只要是有汉人去投靠他们，他们真的是好赖不计的，一定会给予好处！

老奴刚开始起家的时候，这种东西还针对于普通的汉人老百姓，特别是有一膀子力气的那种。

可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基业做的越来越大，已经是有不少读书人，‘屈尊降贵’，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

特别是此次萨尔浒之役之后，那等效用力……

李春来都不敢再往下想。

但汉人，特别是李春来这边，却是很难跟他们学习……

因为后金终究有着‘底子’，别说李春来了，便是万历皇爷都没有这等底子，或者说底子太单薄了。

后金的底子，自然是以爱新觉罗部为核心的女真人。

他们就这么点人，已经起来，自然是紧紧的抱在一起，汇聚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