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黛走过来,道:“既然柯尧不愿意住在这里,那就不要勉强她了,这个地方也确实是个伤心地,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宅院没有必要卖掉,就留在这里吧。院中的粮食可否买给军中的士兵。”
柯尧:“一切全凭杜大人和林姐姐做主了。”
林青黛牵着柯尧的手,道:“那我们走吧,找一副画卖了为你赎身,至于这个宅院,我看一般的人也进不来,到处都是机关,你就将它关着也无所谓,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也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你爹娘。”
随后几天,柯家的粮食按照柯尧的意思平价买给了官衙,用来赈济灾民,虽然那老鸨千万个舍不得柯尧,但是自己开的价,李浦也将钱送来了,出尔反尔得罪了李浦以后的日子可是不要混,于是只好忍痛割爱将柯尧给放了。
柯尧孤零零一个人,很是凄凉,杜文浩问她有什么打算,她也黯然不知。
李浦心中恻然,跟杜文浩建议,要不带上她一起走,叫来帮她找个好人家,有个好的归宿,也好过她孤零零一个人。杜文浩还没答应,林青黛她们到先答应了,众女都疼惜这可怜的女孩,眼巴巴望着杜文浩。杜文浩当然不能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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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四里八乡的百姓都来送行。
他们也都知道了,杜文浩是因为没有兵权带兵而被革职的,说到底也是为了解救百姓才遭殃的,都很感动,而且,杜文浩这段时间帮助恢复生产,赈济灾民,防御疠疫,可谓劳苦功高,又搞了立体农业示范田,还教会了怎么循环使用沼气。农家受益匪浅,心存感谢,所以都来送别。
本来杜文浩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只想在大车里睡他个几天几夜再说,可看见苏轼、韩绛带着乡绅百姓人山人海都来送别,百姓送的万民伞、百家衣,各地乡绅、商户送的各种特产野味装了几大车。杜文浩阴霾的心情为之一扫而空,想着自己没白干,尽管因此被免职了,但不后悔,救了百姓,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这就是最大的奖赏。
…………
一直行出了十数里了,杜文浩还沉静在刚才的激动里。
庞雨琴等众女见他心情舒畅一些了,都很高兴。雪霏儿道:“哥,咱们先去哪里啊?先前问你你也不说,只说往南,到底是哪里啊?”
杜文浩撩起车帘,望着青山绿水,从车边缓缓而过,轻叹一声,道:“心之所至,即身之所致!”
“什么啊?”雪霏儿瞪大了眼睛。
林青黛道:“文浩的意思,是没有目标,咱们一路游玩着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对吧?”
杜文浩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但也不全对,皇上让我四处巡医,没说具体地点,所以我们想去哪就去哪。不过,这巡医毕竟是为赎抵流刑的,所以,先去西南和南面流放之所巡医,再折转往北。大致的方向就是这样吧。”
怜儿问:“老爷,那咱们要在外面巡医多久啊?”
“怎么?怕了吗?”
“不,老爷去哪里,怜儿就去哪里,刀山火海都不怕!”
杜文浩伸手拧了她滑嫩的脸蛋一把:“嘴巴真甜,那好,就跟着老爷赴汤蹈火好了。”
怜儿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静静地蜷缩着坐在一旁的柯尧一眼,低声地:“老爷,有旁人呢……”
杜文浩忙缩回手,讪讪笑了笑。
庞雨琴道:“夫君说过,皇上和太皇太后要夫君在外面至少呆个一年半载的,等风平浪静了再回去。所以啊,怎么都少不了这个时间的吧。”
雪霏儿嘻嘻笑道:“一年太少了,咱们好不容易全家一起出来,得好好玩玩才行,怎么也得逛个三年五年的再回去。”
林青黛道:“照我说啊,干脆咱别回京城了,天子脚下,大气都不敢出,王侯将相多如牛毛,是个官都比你大,见到谁都得点头哈腰的,伴君如伴虎,那天皇上不高兴了,脑袋就不安稳,这日子还没过够啊?还不如在江湖上飘,自由自在,看病之余,游山玩水,这就是文浩说的‘心之所至,身之所至的’的意思。对吧?”
杜文浩微笑点头:“是啊,那种日子真的过够了,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好好享受生活,哪里日子好过,就在哪里多住些日子,也也管不着。多好啊。”
众女抚掌笑着赞同。
只有柯尧静静地,跟一滴水一般。
有的时候人会产生一些错觉,在特定的环境和时间里,人总是会善意或是恶意地理解一些事情,然后按照自己的错觉去从事,以为这一定就是正确的,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你转变的很突兀,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你是疯了。
柯尧就是这样的,一路上一直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相处着,对杜文浩和他的四位夫人也是毕恭毕敬,虽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从不挑三拣四,有什么活儿也都是抢着去做。
这一天,大家到了一个清江的小镇,属嘉州地界,这个地方地势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这是不大的镇子,不过也就几百号人,因为连续好几天没有下雨,加上天气实在太热,所以李浦请示杜文浩后,队伍准备在这个地方停留两天休整一下,准备一些路上的干粮再走,因为是一行将近三十人,所以杜文浩让李浦去找个宽敞一些的农家小院租住两天,大家则在一家路边的茶棚里乘凉。
“浩哥,给我借两本您的医书给我瞧瞧?”柯尧走到杜文浩身边坐下。
杜文浩笑道:“你怎么突然对医有兴趣了?”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小秘密。”
钱不收在邻桌坐着,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给你看看就是。”
柯尧转过头:“我好着呢。”
杜文浩指着对面昏昏欲睡的庞雨琴,道:“你琴姐姐就是对医术很痴迷,不过最近好像不见她有什么兴趣了。”
庞雨琴睁开眼,瞧了他一眼,眼神中颇为复杂。
这一切都没逃过柯尧的眼睛,低声道:“庞姐姐是累了,这些日子她辛苦了。”
庞雨琴的眼神变得柔和了,慢慢合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这时,前方打前站的李浦快马奔回:“杜大哥,天要黑了,前面有个姓成的人家,他们正好有一处院子闲置着,我看了看,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收拾一下将就住上一晚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林青黛说道:“那就好,只是短暂的停留没有必要这么讲究的,回头我们和几个丫鬟一起收拾一下就可以了。”
大家收拾东西跟着李浦走了不远,在一个山脚下果然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
杜文浩上前施礼答谢,那老人见着是个随和的人,笑着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在旁边新盖了一个院子,前几天才搬了过去,住是可以住的,就是有些旧了。”
柯尧望着这老人,迟疑片刻,低声问:“老人家,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人:“你如何看出来的,这几日大概是搬家累着了,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柯尧将手中的行礼放在地上:“让我哥哥给你看看,他是个御医!”
杜文浩被柯尧弄得是哭笑不得,这柯尧对医术入迷的速度可是比庞雨琴当初要快多了,还什么都没有学呢,兴趣就上来了,不过既然都已经说了,杜文浩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了。
老人一听,连忙将杜文浩请到自己的新家去,坐在堂屋让家人给杜文浩和柯尧上了茶,这才坐好了,让杜文浩给号脉,柯尧则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杜文浩,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将细节错过了似的。
杜文浩一边给老人号脉,一边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我姓成,您就叫我成老汉好了。”
“最近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太舒服?”杜文浩一边问,一边观察成老汉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也没有觉得特别的不适,就是最近上茅房的时候那个……那个赃物颜色不对。”老人大概不知道该怎么给杜文浩说大便,所以就想了半天,想了赃物这么一个词出来。
“是什么颜色?”杜文浩倒是挺懂了。
“什么是赃物啊?”谁想,一旁的柯尧却问道。
杜文浩答道:“屎。”
柯尧俏脸一红,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黑色。”老人说道。
杜文浩警觉了起来,又问:“除了排便是黑色,有没有心慌,出汗和头晕的现象?”
老人想了想,摇了摇头,进来一个老太婆,是老人的妻子,说道:“你是忘记了,前天晌午在地里割猪草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头晕心慌的吗?”
老人说道:“你懂什么,那么大的太阳,是个人都会心慌头晕了。”
老太婆嗫嚅道:“那杜郎中是这么问的,你自己又不记得了。”
老人沉下脸来,道:“赶忙去做饭,硬是烦人得很。”
杜文浩笑了,对老人说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出去干活儿啊。”
老人低声说道:“看儿媳妇的脸色吃饭哦。”
杜文浩笑了,老人也笑了,杜文浩道:“老人家,让我给你看看舌象,再摸摸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