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给我杯咖啡吧。”
“咖啡?”沈副团长有些意外:“勤务员,拿杯咖啡来!”
“谢谢。”接过勤务兵递上的咖啡,徐永晋喝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
自从到了伞兵团后,不管在人前人后,徐永晋总是喝茶,决不喝咖啡,但这并不等于他不懂得咖啡,以前他是不知道,自从给洪葵元上将当副官后,要鞍前马后伺候洋味十足的首长,炖咖啡自然也是必修功课,虽然没养成习惯,至少并不反感,同时对咖啡的好坏也能品个八九不离十。“这玩意淡的快赶上白开水了,这也算咖啡?”徐永晋撇了撇嘴。抬头看了眼沈副团长,徐永晋告戒道:“别喝那么多,这里到科西嘉岛直线距离超过五百八,几乎到了我们运输机最大航程极限。喝那么多,飞机上你打算如何方便?”
“放心吧团长,又不是直接飞到科西嘉,不是还要在奥尔比亚(撒丁岛)降落加油嘛。多喝点茶对身体有好处,这么热的天,多喝水能补充蒸发的水分,还能将身体内有毒物质排泄出去。”
“多喝茶自然是好事情,不过你也要想想,帕切科到奥尔比亚空中距离也有四百二十公里,单架大鹏飞过去也需要三小时,要是考虑起降、编队都需要时间,你在飞机上要待四个小时左右。这么长时间你还觉得可以憋一憋?”
“算啦,不喝了!”沈副团长放下杯子,抓起搁在桌子上军便帽朝外面走去。
“钟主任。”
“什么事情,团长?”
徐永晋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摸出根香烟甩给政治部主任钟涛,自己叼上一根,钟主任取出火柴,帮徐永晋点燃,又给自己点上。徐永晋冲钟主任点了点头,用力吸了口,吐出一团烟雾,盯着那团正在翻腾消散的青烟说道:“给我个降落伞吧。”
“不是每人都配备一具伞具?”
“不,我的意思是,我和战士们一起伞降到登陆场。”
“这可不行,”钟主任一口否定:“演习计划中并没有团长伞降科目,现在部队即将起飞,临时更改怎么行?”
钟涛劝道:“我说团长,跳伞是极其危险的,一个没留神就会发生事故。您是一团之长,又不是作战,怎么能把自己投入那么危险境地中?马上就要投入战斗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这个团由谁带?况且您作为一团之长,要和战士们一起伞降到登陆场,其他指挥员怎么办?他们只能跟您学习。”钟涛摇摇头:“我不认为团长有跳伞的必要,为了全团指挥员稳定,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作为政治部主任,钟涛有权力在团长头脑发热时,让团长冷静下来,对团长把自己置身于险境的行为,只要不影响部队具体作战行动,政治部主任也有权力进行干预。
“作为团长,应该给战士们起表率作用,危险算什么,全团八百将士不都毫无惧色面对挑战,一个团长,总不能因为有那么点危险,躲在安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吧?我看就这么定下来好了,用不着再劝我。”
“不行!”钟涛断然拒绝:“这只是演习,又不是战斗。如果上战场,团长不肯跳伞,踢我也要把您踢下去,但现在无谓的危险却不用去冒了,这不是英雄行为,只是莽撞。如果团长还是固执己见,我只能把我们俩分歧汇报给上级,在上级没有做出决断之前,部队不能出发。”
徐永晋眯缝着眼看着钟涛,钟涛毫不退让瞪着他。坚持了片刻,看气势上压倒不了钟涛,徐永晋越想越是气愤,他这个团长居然在是否跳伞上面都做不了主,团长的威信何在?钟涛越是固执,徐永晋原本只是说说看,并不是那么坚定的念头,现在反而更加坚定了。
徐永晋紧紧盯着钟涛,一字一顿说道:“钟主任,请注意谁才是101伞兵团团长,你的职责是鼓舞战士们士气,杜绝部队不良习气,而我要指挥这个团作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承担起指挥责任,如果你强要干涉我行使指挥权利,那么很遗憾,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这次演习已经在总部备了案,你要擅自决定停止,我当然不能反对,不过后果如何,我想你该知道。”
钟涛脸越来越红,接着转为苍白,手指不断抖动,过了半晌,钟涛颓然坐了下去,无力地说道:“既然团长这么说,那就随你便吧,不过事后我要把团长擅自将自己投身与险境行为,汇报给上级政治部。”
徐永晋脸上马上挂了笑脸:“那是应该的,上级要是批评就由他们批评好了,一切由我承担。我们俩人分歧,都是为了工作,就个人上面,我对钟主任那是没有任何不满。”
钟涛对团长的“关心”,徐永晋心里明白,却并不在意。战争爆发中,徐永晋不过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战场拼杀了几年,同样的功绩,别人早就当了少尉、中尉,他却在军士长与军士之间来回晃悠,真可以说有些郁郁不得志,如不是很意外地与国父见了面,改变了他的一生,现在的徐永晋说不定还在三十八团当他的军士长,运气好的话,也能进十师军官培训队,出来当个少尉,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上尉了。
没有和国父见面,哪怕还是到了101伞兵团,按照军队惯例,他最多也就是一名军士长,现在正被连长或者副连长毫无道理训得狗血喷头――如柯中尉刚才对行动迟缓的伞兵。怎么可能坐在团部,喝着咖啡,与伞兵团政治部主任斗斗嘴?命运之离奇,无过于此。
既然已经决定自己和战士们一起跳伞,徐永晋不想再在这事情上过多纠缠,转移话题问钟涛:“对了,我们团里有个姓柯的中尉……叫什么来着?应该是副连长吧。”
“你是说柯飞?”
“对!就是柯飞。”徐永晋想起唐龙刚才叫那个看起来白净,像个知识分子,可嘴里面却不是那么干净的中尉名字了:“这个柯飞钟主任你了解吗?”
“团长问他干什么?”
“随便问问,要是不知道就不用说了。”
“不,我当然知道。”钟涛也不想再在让他“丢人现眼的”团长伞降问题上多说什么,既然团长询问柯飞,他当然很愿意好好讲讲。“这个柯飞是湖北武汉人,武昌大学法律系毕业,毕业后在广州一间律师事务所工作,从未上过军校。战争爆发后,柯飞自愿从军,被分配到远征军政治部法律处担任军队律师,高将军你知道吗?”
徐永晋点了点头:“解放战争英雄,远征军前司令员高上将?”
“对,就是高上将,有些人揪住上将小辫子不放――那些小辫子根本是莫须有的东西――非要让上将不名誉退出军队,当时就是柯飞在军事法*帮上将打赢了官司。”
“居然有这种事情?”徐永晋有些不能置信苦笑着摇了摇头。
参加过美索不达米亚战争的战士们对高上将印象并不是太好,大家都说高上将指挥作战太死板,除了“给我上!”、“把敌人都给我消灭掉!”、“只有孬种才躲在战壕里”、“中国军队就该进攻进攻再进攻,一直到把敌人完全地、彻底地、干净地消灭掉”以外,上将好象不知道还有谋略一说。至少在美索不达米亚指挥上,高上将与战士们记忆中解放战争时期的著名战将是完全不一样的,部队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最后却只能平行推进,击溃敌人不少,全歼敌人的战例屈指可数。对于这样的司令员,除非大家都是机器人,不然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当前线谣传高上将因为女婿经济问题,被隔离审查,战士们一个个都想看看这个“英雄”的笑话,没想到没过多少时候,传言中已经回国被双规的上将,又神气活现出现在大家面前,可想而知,当时战士们的心情如何了。
徐永晋以前还以为那些不过是敌人散布的谣言,现在听钟涛一说,他才知道谣言并非空穴来风,高将军当时真的很狼狈,不然就无法理解柯飞在军事法庭替他辩护了。那些律师嘴皮子功夫都是一等一的,看来这个柯飞也是如此。
徐永晋心里产生一个疑问:“既然他在远征军政治部法律处当律师,我在总部时候怎么没见过他?连听也没听人提起过这个人。”
钟涛耸了耸肩,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
“没关系,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我们不登机,他们也走不了。”
“时间差不多了,让大家等我们总归不好。”
徐永晋点头妥协:“那好吧,边走边说如何?带上头盔……对了,还有那边救生衣,听说这些运输机安全性能实在不怎样,陆地还好,掉进海里,没有救生衣,大家可要喂鱼了。”
钟涛一边套着救生衣,一边苦笑道:“团长,您能不能说的吉利些?要是这些话对战士们说,很伤士气的。”
徐永晋取过救生衣,检查着救生衣上各个口袋――口袋里有指南针、发光棒、干粮、染色剂,万一落在海里,这些都可以派上用场――里物品是否齐全,嘴里不以为然说道:“鬼并不因为你害怕,不敢说出来就退避三舍,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你再指天划地,那也不会来。自从上了前线,我就不信什么老天,骂老天不知骂了多少次,也没看到天什么时候塌下来了。”
“这个世界信鬼神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徐永晋抬头看了眼钟涛:“你信鬼神吗?”
“我自然不信,但我不会干涉别人宗教信仰。”
“我也不信,我可是无神论者……走吧,边走边跟我说说那个柯飞中尉。对了,香烟带上。”
“团长在总部没听过中尉名字很正常,他很早就被遣返回国了。”
“为什么?”
“柯飞人很聪明,不过他太固执,太信仰他的法律了。法律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需要变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也不知道这个柯飞怎么在地方上混的――我很怀疑他参军动机,有可能是地方上混不下去了,才想着到军队来,军队比地方上毕竟单纯多了。”
“信仰法律不是坏事。作为律师不懂得变通倒是很奇怪的事情。”
“谁说不是!居然有这样人。”钟涛边走边摇了摇头:“帮高上将解决了麻烦,可他得罪了某些不该得罪的人,高上将一回国,他也离开远征军,送回了国内,如果不是高将军帮他说了句话,我看他在部队里也是混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进伞兵团前,他是什么军衔?”
“上尉,上尉军事律师,任何军官进入伞兵团,至少要降一级使用。这个是规矩。”
徐永晋脸觉得有些发烧,“任何军官进入伞兵团至少要降一级使用”!这话说的太绝对了点,徐永晋在进入伞兵团之前就是中校,到了伞兵团他的军衔可没有降,真要降了,现在他就不是中校团长,而是少校营长了。不过伞兵团团长佩中校衔,这也显得太小了点,按照规模和待遇,这个团至少应该由上校甚至少将来担当团长,徐永晋也不知当时傅副司令员是怎么做的,竟然让自己这个中校当了伞兵团团长。
说话的工夫,俩人来到一架编号101号运输机前站住了。已经有几名团部军官站在外形有些丑陋的运输机前,正在等着徐永晋的到来。徐永晋伸出手,和钟涛紧紧握了握:“我就坐这架飞机,大家就此告别吧,等到了奥尔比亚飞机加油时候再说。”
“好,我坐102号运输机,奥尔比亚再见。”
在团部军官帮助下,徐永晋爬上机翼,从一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舱门钻进客舱。狭小的客舱里,现在挤了十一人,加上他徐永晋,这架运输机已经满载了。将舱门关上,里面立刻黑暗下来,徐永晋找个空点的地方坐下,旁边人急忙朝两旁退让,给徐永晋腾出留下足够放下他屁股的位置。
这种于1918年6月投入现役的大鹏一型运输机由成都航空集团出品的十五座四发双翼重型运输机,三个座位是运输机乘员的,还有十二个座位留给搭载乘客用。大鹏一型运输机机长二十米,机高六米,翼展三十七米,看起来就像一只信天翁,由于信天翁是德国战斗机的型号,中国当然不能使用这个名字,于是取了个很有中国特色的大鹏。
徐永晋打量一下客舱里空间,他已经几次进入运输机内看看了,不过当时不过是在地面上,今天算是头一次乘坐这种飞机上天,一切都透着和以前不一样的新鲜感。按照介绍,这种原型是轰炸机的大鹏一型运输机最大起飞重量达到十二吨,配备四台柳州航空动力集团的“刑天”三型十二缸v型液冷引擎,额定功率450马力,如此强劲的动力,让飞机最高速度达到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当然,装了这么多人后,飞机就算飞到散架,也不可能开那么快了。升限一万四千英尺,但又没配备新研制出来的增压设备,真要飞那么高,不少人非产生高空反应不可,能不死的只能说运气太好。大鹏一型运输机最大航程为六百公里,续航时间六小时。最大载运量三吨,可携带一吨装备和十二名伞兵进行空降任务。
大鹏一型运输机航程大,升限高,操纵方便。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飞机笨重,抗打击能力差,机动性差。没有自卫火力,在天上要是遭遇敌人战斗机拦截,那么大的目标,那么慢的速度,连跑都不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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