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墙进了民宅,小心翼翼地找寻着女儿的踪迹。
这座民宅不大,而且极为的萧条,可见是很少有人来,不过此时里面却干净整洁,亦可证明这几日都有人在这里,只是此时这些人已经走了。
何涟猜想这些日子苏贵和她的手下便都在这里落脚。
然而她却未曾去想为何她们的行踪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若是此时她多想一层,或许后面的悲剧便可以挽回。
她没机会没机会去深想,她在宅子里面唯一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内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何寒,而此时何寒的情况却让她心惊不已。
“寒儿……”
何涟站在了炕床边,看着坐在依着墙坐在炕床上的何寒,面色瞬间变的极为的难看。
“呵……”何寒眼眸微睁,看着来人,溢出了一声极为讥诮的轻笑,她没有被束缚,身上也没有受外伤的痕迹,可脸色却是极为的可怕。
她的整张脸都泛起了淡淡的黑色,嘴唇也已经成了紫黑色。
何涟不必上前诊脉便可以确定她是中了毒,而且中的不轻,“寒儿!”又是一声叫唤之后,何涟随即伸手想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别碰我!”何寒猛然挥开了她的手,面容也随之扭曲起来,显得更加的可怖,许是因为此时她的情况已经很糟糕,所以在她动手挥开了她的手之后便已经连做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随之倾斜,再后来便开始痉挛。
何涟眼眸大睁,再一次伸手去扶女儿,而这时候,何寒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她了,只是嘴上却仍旧是不罢休。
“放开我……放开我……”何寒应该是想吼出来的,可是因为身中剧毒的缘故,她的话出口之后便成了低喃。
何涟已经顾不得女儿的抗拒,扶着她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便开始搭上她的脉搏,即便不是医者,但是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医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经过了诊脉,她更加的肯定她是中了毒,可她目前还无法确定她究竟中了那种毒,但看她的情况这毒定然很猛。
“她给你下毒?寒儿,她们给你下毒?为什么?”
“为什么?!”何寒猛然挣脱了何涟,然后爬离了她的身边,可怖的面色之上弥漫着一股极深的讥诮,“你居然还问为什么?哈哈……人人都说何氏镖局家主何涟乃正直之人,可谁又知道她是世上最无耻最卑鄙最自私的小人!”
说完了这话,她又痉挛了起来,随后便呕出了一口黑血。
“寒儿!”
“别碰我!”
“寒儿,我知道你恨母亲,可现在你先让母亲看看你究竟中什么毒,寒儿……”
“不必在这里假惺惺了!”何寒阴狠地道,即便虚弱却不见戾气,“既然你当日选择了牺牲我而保住你的性命你的荣华富贵,今日便不要在我眼前故作好心!何涟,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承你的情,让你用我来造就你的虚名!”
“寒儿……”何涟似乎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是母亲的错,都是我的错!寒儿,你可以恨我,怎么恨都可以,可是我求你先让我给你治伤,给你解毒,寒儿,先解了你的毒再说好不好?”
何寒看着眼前近乎哀求的何涟,却似乎只是觉得更加的可笑,“你还在乎我的死活?猎美南宋全文!一年前你废了我的武功,一年后,你又将我弃之不顾,你还真的是关心我啊母亲!”
“寒儿——”何涟此时已经是剜心般的痛。
“我告诉你何涟,从当日你废了我的武功开始,你在我心里便不在是我的母亲!”何寒一字一字地道,“我之所以听你的话,之所以认错不过是因为舅父的劝说罢了,我是为了舅父!他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因为你——因为你,我连舅父都没了!他现在是皇帝的皇贵君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告诉你,今日我便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救!”
“寒儿!”
“你滚!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皇帝看不见,天下人也看不见,没有人会赞赏你的护犊之心的!”何寒继续虚弱地吼着,“父亲死了!师父又只是将我当做棋子,最后死了也不放过我,连我唯一在乎的舅父,唯一疼我的舅父都不在了!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死在这里,就像当年父亲一样!”
何涟眼中蓄起了泪水,咬了咬牙,随后便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便想动手直接将何寒带回城中找大夫,然而何寒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似的,在她还未动手之极,她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把匕首,然后架在了脖子上,“你若是敢下手,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寒儿!”何涟厉喝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我救你?寒儿,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哈哈……”何寒嗤笑着,“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女儿啊!可是何家主,你这般多年对我所作的每一件事,那一件可以证明你将我当做你的女儿——”
听了这些话,何涟的心像是被生生地撕裂了一般。
便在何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之时,先前一直强硬的何寒却似乎有所软化,“你真的很想救我?”
何涟眼眸一瞠。
“好!”何寒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想救我,那便将舅父带来见我!只要舅父还肯认我,我便让你救!”
何涟愣怔了起来。
何寒盯着她嗤笑:“怎么?不是说想救我吗?连我这般一个小小的请求都做不到?”
“我不是……”何涟想解释,不过话还未说完便停下了,看着一步一步步入死亡的女儿,咬着牙应了下来,“好!我现在就去求他,我一定会求他来见你!”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何寒,“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切药,虽然未必能解你身上的毒,但是却应该可以压制一阵子。”
“放下!”何寒没有伸手去接,似乎在担心何涟会趁机夺了她的匕首似的。
何涟将瓷瓶放下,“寒儿,我会尽快赶回来,你一定要等母亲回来!”
“好!”何寒应道。
何涟又看了女儿半晌,然后方才转身离去,可以说,这时候的何涟已经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了,否则她便不会没有丝毫的猜疑。
要见雪暖汐,何寒可以和她一同去云州府衙,而不是留下她一个自己回去求。
这根本不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何涟此时已经想不到这一点。
便在何涟走了之后没多久,何寒原本趴在了床榻上的身子很轻易地坐直,脸色虽然仍是那般,可从她的动作看起了,却似乎并没有她先前所表现的那般虚弱。
她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然后拿起了何涟放下的那个瓷瓶,冷笑一声,随即伸手将瓷瓶掷到了角落处,碎成了一片萌婚,少将猛如虎。
动作,也是轻松有力。
“舅父……不,念惜,我们很快便又会见面了的!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我们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何寒拿起了那把匕首,手指擦拭着匕首的刀刃,缓缓说着。
匕首刀刃的反光映照在了她的眼眸上,使得她的眸子更加的阴狠森寒,而在眼眸深处,癫狂之色越演越烈……
……
京城
夜色,还是那般浓黑如墨。
没有半丝的风,空气闷热无比,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雷雨。
朝和殿
暖阁内
水墨笑举着手中的酒杯,又一次地一饮而尽,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旁边宫灯内的烛火摇曳着,即便没有风,火苗还是摇动着。
一明一暗。
一杯又一杯地入肚,可他的意识却还是那般的清晰。
“凤后,别喝了。”蜀羽之端着醒酒汤上前,轻声劝道。
水墨笑抬起了朦胧的视线看着他,愣了半晌,似乎方才看清楚他,“是你啊……什么时候起你堂堂翊君沦落到在本宫身边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凤后……”
“还是你也想和本宫一起喝?”水墨笑打断了他话,“那好!”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伸手握住了蜀羽之的手,“坐下!坐下来和本宫一起喝!想想,你我一同生活在这后宫二十多年,却还从未一起坐下来同桌喝酒!来!难得有机会,喝!喝!”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一起喝。
“凤后,你不要这样。”蜀羽之阻止了他喝酒的动作,“你不能这样!”
“那本宫还能怎样!?”水墨笑倏然间大吼了出声,挥开了蜀羽之的手,“你说本宫还能怎样?!难道现在本宫连借酒消愁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蜀羽之看着眼前满脸悲戚的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墨笑吼完了之后,直接弃了酒杯拿起了那壶灌酒,然而,却仅仅只是喝了一点,壶中便没有酒了,他却仍是不肯罢休,继续灌着,似乎非得从里面倒出酒来似的,最后,自然是不成功。
“连你这个死物也来欺辱本宫!”
一声怒吼之后,手中的酒壶被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
水墨笑踉跄了几步,随后跌坐在了地上,却是呜咽了起来。
身体是有了醉意,是站不稳了,甚至是视线都模糊了,可是,他的头脑却还是清晰无比,那些不想去想的事情,不想去记得的事情,都一股脑地涌上来了。
他抬起头,满面泪痕地看着蜀羽之,“蜀羽之你知道吗?这世上最大的恐惧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失去所有,而是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却毫无办法!蜀羽之,本宫该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