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反对国有私化！”

“坚决反对侵占国有资产！”

“凭什么让我们下岗？”

“我们才是厂子的主人。”

“我们不同意把厂子贱卖！”

“请各位领导给我们一个说法！”

“……”

任何改革，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宁钢厂的改革也是一样，既然有受益者，自然也有被剥利者。前者开心，后者难受。

以前被剥利者都是厂里最没有话语权的工人，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忍受。

而这一次，变成了那些中层人员。这些人都是有背景，有靠山，更是有胆量。所以，他们不会默默忍受。他们很干脆的选择了“揭竿而起”。

并且把起事时间，挑在了宁钢厂与丰华签约的大好日子。因为这一天省，市，各级领导和媒体朋友都在。他们需要一个说法，需要领导给个说法。所以，就有了面前这一幕。

“车厂长，这是怎么回事？你就是你所说的职工的工作都做好了？”

望着厂门口的“迎接仪式”，龙省长的脸色有点黑。不对，是非常黑。要是在额头上挂个月亮，那他就能当包公了。龙省长是今天在场最大的领导。所以，他的车驾走在了最前面。

然而，他却做梦也没想到，等着他这位省长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麻烦！这简直是对省长大人权利和尊严最严重的挑衅！

同样，被省长大人点着名，着着鼻子质问，这也是车前线做梦都没想到过的“荣幸”。他只不过是一个处级干部，与省长隔着几重天呢！平时连与省长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今天却如此亲密的接触了。这真的是他祖坟显灵了。

所以，当这不可能变成现实时，车前线厂长除了感觉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外。只觉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脚板心升起直冲向头顶。没有当场晕倒，他自己都感觉吃惊。

“我，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这就去处理！”

鼓起了他所有的勇气，压下那满腔的惶恐不安。说完这话后，他逃也似的夹着尾巴跑开了。此刻，他已经浑身都被冷汗给打湿了。

在省长的车后，便是此次合作方，丰华公司的代表们。商务车里，丰华公司的高层们，非常平静的看着前面这一出闹剧的发生。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会从他们那平静的表情中，发现一丝不寻常。

“这些家伙还真是胆大，竟敢向省长大人要说法。我有点佩服他们了。”蓝少笑容可掬的道。

“你还是佩服小欣吧！”田玲笑着说道。

“不是吧？眼前这一幕是小欣编排的？”蓝少不敢置信。

“这怎么回事？”

其他人同样不明所以。一个个将疑惑的目光看向田玲。

“以前我们对公司的宣传，重心一直放在基层职工身上。做足了基层职工的思想工作，又因为我们有个云都机械厂做样板。所以，丰华进驻宁钢的事，发展得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顺理成章。

然而，我们却一直忽略了另一个群体。就是在前面闹的那些人。他们是厂里的中层管理。他们的利益，明显与我们的用人标准有冲突。所以这是一个无法化解的矛盾。我们的小欣针对这个群体做了一个总结，那就是谁惹出来的麻烦。就由谁来解决，咱们可不能为他们买单。”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心中对童大小姐的佩服那是如长江之水一般，滔滔不绝。

田玲他们很早就把丰华公司的管理制度，和用工条件一起在厂里散布宣传。丰华即不是吃大锅饭的国营企业，也不是全凭老板一时之兴的一人公司。丰华是一个有制度可依。照章办事，科学管理的超级大公司。

丰华公司的用人制度，规定所有职位，按照丰华公司的标准，考核，竟争上岗。可以跨级考核，有能者居之。原职业考不上的，也可以给一次降职考核的机会。要是降职考核还通不过。那就只好按照国家的相关规定下岗了。

这样的用人制度，对于那些真正有能力，有手艺的职工来说，自然是受到极大的欢迎。于是，广大员工们情绪相当高潮，大家都在为丰华入驻之后的考试做准备。

而那些明知道自己的斤两，知道不可能通过考核析人。自然会有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原本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在云机厂时，他们也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那次童大小姐在医院碰到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且将他们骂走后。这事就引起了童大小姐的注意。童大小姐发现，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云机厂与宁钢还是有着许多区别。虽然都是国有企业改制，不过云机厂是全面改制。直接从国企改成了私企。而在宁钢厂，丰华却只占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也就是说，那些将要被淘汰的人。特别是管理层面的人，他们身上还有着国家干部的编制。要这群人全部下岗，那根本就不太可能。到最后，他们这些人还得由宁钢来供养。

这却是童大小姐和丰华公司所无法容忍的。丰华公司不养闲人，这是公司宗旨。

既然这是一个不可调解的矛盾，既然那些人都是通过各种后门进去的。自然也就没理由让丰华公司来背这个责任。所以，这原本应该在合约签定，丰华入驻，考核结束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经过童大小姐的运筹帷幄之后，就这样提前暴发了。

“欢迎各位领导和丰华公司代表！”

“坚决拥护改革创新！”

“杜绝一切暗箱与后门，屏弃一切钱权交易！”

“坚决拥护通过考核，竟争上岗，有能者居之的用人理念。”

“……”

就在这时，另外一拔更加庞大的职工代表出现了。他们也打着条副，拿着喇叭，所喊出来的口叫，跟之前那一队人明显就是在打对台戏。

“怎么会这样？”

在丰华公司后面，是省国资办的车。车里坐着国资办的新主任和一些办事员。他们都是专门负责国有企业改革的专业人员。他们见过许多国企在改革中遇到的问题。但是，眼前这样的情况，他们也觉得匪夷所思。

“能让工人们自己打起擂台来，这个导演不简单啊！”

原本一脸漆黑的龙省长，因为后面这一支队伍的出现。脸色变得精彩起来。精明老练如他，又岂能看不出此中门道？

“那个车厂长这样搞，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省长身边的秘书有些不解。

“车厂长？”龙省长轻轻摇头道：

“他要是有这心机，只怕宁钢厂也不至于败成现在这模样。”

“不是车厂长，难道这是丰华那些人整出来的？”

秘书反应很快。马上就从这几方人马中找到了主角。然而，他却感觉更加迷惑不解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我以为他们比别人更希望顺利签下合同。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呢？”

“我猜丰华是想在签下合同之前，让领导出面为他们扫清障碍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司机，也加入探讨。

“前面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一看就是些凭着关系进厂。又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而后面这支持丰华的人，一看就是凭本事吃饭的基层职工。

这两方面的碰撞，如果是暗地里，肯定是前者胜。必境，那些都是有后台的人。可是，如果是放在明面上来，真刀真枪的比拼。不用说，肯定是后者胜。丰华公司自然也希望是后者胜。可是，前者那些刺头却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所以，他们把这道难题提前摊开来。想让领导为他们把问题解决掉。”秘书终于明白了。他无不感慨的道：

“这个丰华公司可真不简单啊！”

龙省长淡淡的看了秘书一眼，接着又赞赏的看了一眼司机。其中的意味非常分明。

不光是龙省长这一辆车里的人看出了其中奥妙，其他的那些领导们也都逐渐回过神来了。

这不是普通的职工闹事。

这分明就是丰华公司给他们出的一道难题。

这是一道之前的谈判中没有提起过的难题。

可是，他们却清楚要想顺利签约。首先得把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这道难题解决掉。

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就在车厂长的努力下平息了。

接下来，冷枫代表政府出现在丰华代表的商务车里。

“我想知道你们的底线在哪里？”

冷枫也算是林少他们的老熟人，对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他也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问出重点。

“我们的底线，就是坚持我们公司的用人原则。”

林少答得也是干脆利落。

“我知道你们丰华公司，不养闲人。”冷书记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苦笑。“可是，宁钢那么大一间厂，要安置这些人也不是太大问题吧？”

“要安置当然不是问题。”林少直言不讳的道：

“关键是那些人留在厂里，很可能会成为害群之马。这样的隐患，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责任，也不该由我们来背负。”

责任才是重点。冷枫也知道，多说无益。他无奈的道：

“得，那我去向龙省长汇报一下。”

“没问题，你们慢慢商量。”林少大方的道：“我们不着急。”

“摆了我们一道，你当然不着急。”冷书记没好气的白了车上的诸位一眼，推门下车了。

待他关上车门，车里顿时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这一仗，他们已经赢了！

与此同时，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的手术室里。另一场殊死搏斗正在紧张的进行中。

手术台前，邱医生正在全神灌注的挥刀斩除病魔。

手术室外，于家父女正在紧张的等待结果。

医院药房里，童大小姐正在亲自看火煎药。她并没有去关注手术的进程，因为手术室里有三哥。她也没有关注宁海的签约，因为那里有林少。

她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配出能够让患者恢复体能的良药。一直以来，癌症患者最难的不是治疗，而是恢复生体机能。要解决这一难题，比起做手术来说。不知道要困难多少。

“童博士，手术室来电话，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护士长匆匆跑来叫道。

“出什么事了？”童大小姐本能反问。同时，她快速洗手，准备过去。

“不清楚，就是让您赶紧过去。”

“嗯，你帮我看着火，半个小时后，把这几味药放进去。继续煎一刻钟，就可以了。”

童大小姐交待一声，转身向手术室跑去。到这医院几天，从一开始，医院领导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转。到现在，她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砰！”童大小姐推开手术室门，不等她出口询问，邱三哥已经抢先开口。

“小欣，你快来看。病人的癌细胞好像转移扩散了。”

就在邱三哥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护士给童大小姐穿上手术服，带上手套。

童大小姐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朝着手术台走去。

“你来看这里，这里，都已经病变了。”

童大小姐顺着邱三哥的指引看过去。果然见患者肝脏上，也出现了两处手指大小的肿瘤。点了点头道：

“其他地方还有吗？”

“其他地方到是没有了。”邱三少摇了摇头道：

“现在怎么办？是一次性全部切掉，还是干脆一个都不动？吴主任的意思是放弃手术。”

“其实这类开刀后，发现转移病变的情况，在治疗肿瘤时经常发现。”那位肿瘤科的专家，吴主任解释道：“肿瘤已经转移，继续切除的结果。基本上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扩散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