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能,未能保得殿下南归,还请殿下降罪。”颉利回绝了郑元寿迎李恪南归的要求,一出大帐,郑元寿便对李恪欠身拜道。
李恪将郑元寿扶起,道:“寺卿严重了,方才寺卿已经尽力,只是突厥君臣不欲放本王南下,此时纵是苏秦在世也无计可施。”
郑元寿回想起方才大帐中发生的事情,对李恪问道:“殿下在突厥可曾开罪过赵德言?为何赵德言今日如此针对于我们,生生地拦住了殿下的归途?”
方才在大宴上,郑元寿既是用财宝诱惑了颉利,也是希望那些部落首领能够被郑元寿带来的大唐珍宝迷住了眼睛,借此由各部首领向颉利施压,放李恪南归,可赵德言却偏偏提出以良马作为筹码,借此交换郑元寿带来的财宝,叫郑元寿计划落空。
赵德言是汉人,他的根不在突厥,他身在突厥无非就是为了求取富贵,面对郑元寿带来的诚意,除了对李恪的不满,还有什么能够叫赵德言在这个关口站出来针对李恪,总不能是对颉利的赤胆忠心吧。
对于赵德言方才在大帐中的表现,李恪也颇为不解。
赵德言既然助他对了康苏密,要了康苏密的命,想必与他还是没有太多不满的,可他方才在大帐中的作为却又偏偏是在针对自己,一时间李恪也说不上赵德言的目的了。
李恪道:“赵德言其人,本王倒是派人调查过,除了知道他是并州人士,十年前来突厥外,竟再无其他消息。此人无爹娘,无家室,来了突厥后虽身居高位却仍未续娶,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早在春猎那日,李恪便曾命王玄策私下调查赵德言的情况,可王玄策调查了许久,却始终得不到更多关于赵德言的消息,仿佛此人就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样。
“凭空出现?赵德言这样的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北地,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正所谓富贵不还家,如锦衣夜行,难道这样的人还查不出他的底子吗?”郑元寿闻言,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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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一直信奉一句话:“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西楚霸王项羽为了衣锦还乡,放弃了帝王基业关中,一意孤行回到了故里彭城,为了不就是这份快意吗?
如今赵德言在突厥身居高位,也算是权贵人物,这样的人一不显耀乡里,二不娶妻生子,他又图的什么呢?
李恪摇头道:“本王遣人去查过他的底,没有任何踪迹,根本无从查起,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李恪不怕康苏密这样的对手,康苏密虽然狠毒,但他至少知道康苏密的底细,知道康苏密的索求,但李恪却不知赵德言的底细,除了他所谓的祖籍,不知道任何关于关于他的过去。
这样的人无迹可寻,叫李恪难以琢磨,赵德言恰恰是李恪觉得最难对付的一种人,李恪就算想要见招拆招,他都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郑元寿道:“赵德言其人,臣在北上之前也曾听闻过,只是没想到他竟这般神秘。”
李恪朗声笑道:“这倒也无妨,本王本也不曾奢望能够提早归国,这次颉利不放人倒也在本王预料之中。颉利愿以三千匹战马交易,这三千匹战马总比本王一个肩不能扛的稚子来的有用。”
郑元寿闻言,忙道:“殿下谦虚了,殿下以一己之利庇护关中,其重更胜十万大军,大唐满朝上下无不钦佩。”
李恪便走便道:“十万大军?郑大人谬赞了,本王不过是做了皇子该做之事。只是本王身在北地,与长安相隔千里,不能奉孝御前,却不知父皇与母妃身体可还康健。”
郑元寿回道:“殿下尽可放心,如今陛下虽登九五,但依旧每日弓马不缀,圣体依旧健硕。至于贵妃娘娘,臣北上之前贵妃娘娘曾传臣近前嘱托,依臣观之,贵妃娘娘思念殿下,身子虽消瘦了些,但却还算康健。”
李恪听了郑元寿的话,终于放下了心。
李世民出身行伍,少年从军,身强力壮,他自然不需操心,李恪唯一担心的便是母妃杨氏,既然郑元寿来之前曾见过杨妃,杨妃身子无恙,李恪便就宽心了。
李恪拱了拱手道:“有劳郑大人相告,既然父皇、母妃无恙,本王虽身在北地,心中也便少了许多牵挂了。”
郑元寿听了李恪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李恪的手中,对李恪道:“此乃臣临行前,贵妃娘娘亲手写下的家书,要臣务必亲手交于殿下。”
李恪从郑元寿的手中接过信封,拆了开来,低下头一眼望去,杨妃清秀的字迹映入了他的眼中。
“爱儿虎头,见字如面:自我儿北上,而今已近半载,为娘者每日所念,皆系我儿一人之身,再无其他。长安之事,诸事顺遂,我儿不必忧心。愔儿虽幼,然已开蒙,娘遵我儿临行所嘱,着愔儿求教于岑长史,连日不缀。愔儿虽不比虎头善学,却也规矩,每日所盼者唯兄长归来,手足聚首。我儿身在突厥,乃为国政,望我儿万事谨慎,切保身之安泰,勿使有失,北地虽遥,总有再聚之日,一时别离,无以为念。母杨如意示。”
杨妃的话很简单,没有丝毫华丽的辞藻堆砌,仿佛就像是在宜秋宫中,杨妃拉着李恪的手,坐在阳光下闲话家常一般,可就这样的寻常,恰恰击中了李恪的内心。
李恪手中拿着信封,低头看着杨妃的手书,眼眶不自觉地便湿润了。
看着手中的字迹,李恪眼前清晰地浮现起了杨妃那张温柔的脸庞,吩咐能看在李恪不在宫中,杨妃抱着小李愔,盼着他早日归家的模样。
仔细计较起来,杨妃未必算得上是李恪的生母,但杨妃待他如何,李恪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中,李恪本也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