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城内的骁果皆反,须有人出城调兵平叛!”
裴蕴的嗓音里也带着颤抖,但脸色倒还镇定,捋着思路道:“月前陛下欲发兵北伐,虽未成行,但郭下已征召数千募兵整训。只须诏书便可征调!不如吾等选一人出城,前去调派!”
“可眼下哪来的诏书!”
“哎呀,事急从权,便是矫诏也顾不得了!待募兵进城,先来与吾等汇合,再进宫勤王!”
眼见前面乱军以火矢抛射,挡在坊门出的家将不断减少,裴蕴便越发急切,自周围寻了半天,便快步冲过去,把躲在虞世南身后瑟瑟发抖的虞世基给揪了出来。
“懋世兄,你既添为内史舍人,去传诏最合适不过!速去郭下传旨,引兵来援!”
“啊?哦,传诏是吧?”
虞世基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便连连点头。
另一边的张惠绍见状,便挥手喊来十几个家将,抱拳道:“叛军势大,某为虞尚书掩护!”
“你,你怎么掩护?”
裴蕴与虞世基兄弟尽皆发问,前者咧嘴一笑,也不答话。待拉着虞世基自坊墙翻出去,过不多时,就听外面有人呼喊:
“有人跑了!快追!”
“杀了他!”
“上啊!”
喊杀声瞬间大做,隐隐还听到了张惠绍的长笑。
坊区内的众人沉默了一瞬,裴蕴长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大抵也只有人命的掩护,才能在这等混乱的场面下蒙混过关了。
“却不知陛下如何了!”
待到此时,众人尽量控制着思维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一想到这货没准还在内宫抱着女美喝酒嗨皮,便是一阵说不上来的郁闷。
老杨今天嗨不嗨皮不知道,但酒却是没喝的。
按说这么大的动静,乱军都已然杀进宫,他应该早就有所发现了才对。可自始至终,归雁宫都安安静静。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内侍肃立。
已然老朽,被赐在宫内养老的内侍大监换了祭礼才穿的衣服,拢着袖子站在御阶边缘。在他斜后方,身穿冕服、头顶冕冠的老杨手里捏着一卷竹简,一边看,还一边品评:
“啧啧,这齐桓公贵为一代霸主,临了竟饿死在病榻之上,没的失了身份!真是笑话!”
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编了一本“古今帝王死法大全”,更无聊的是,居然还有人在看。
下首摆放着一个小案,同样是读书,赵王杨杲就没他这么淡定。早就被隐隐传来的惊叫与喊杀声弄的坐立不安了,几次都抬头看向老杨,小脸忐忑。
毕竟才十二岁,胆子小可以理解。
似是注意到了小儿子的慌乱,老杨忽地放下书卷,皱眉训斥道:“你是朕的儿子,莫做那女儿姿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方显男儿豪杰,懂吗?”
好吧,杨杲其实不太懂。
他只觉得泰山都崩了还能面不改色的人,那踏马肯定是被吓懵逼了啊。
便在这时,忽听殿门外响起大片的脚步声与马蹄声,隐有火光透近。随即,值守翊卫的呼喝与交战之声便传了进来。
“父皇!”
杨杲惊叫一声,起身拔腿就冲上御阶,抱住了老杨的大腿。
后者皱眉,几次抬手想抽过去,但感受着腿上那小人的抖动,到底还是没能抽得下去,只是脸带怅然的叹息一声。
“哐啷!”
便在这时,殿门被人推开,外面的风声一瞬间传入。只见一群兵将手持火把,簇拥着半身染血的令狐行达出现,跨过大殿门槛。
“大胆!”
一直肃立在前,如老僧入定般的老大监忽地睁眼,鹰隼一般的眸子瞪了过去,尖声喝道:“圣人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呃……”
生平第一次跨进大隋中枢之地的令狐行达愣了片刻,不知为何腿一哆嗦,“噗通”就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