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半年,头一回有了出宫的机会,花悦容心情很是不错,只是天公不作美,下了点毛毛细雨。挑开帘子,冷风嗖嗖往里灌,姜云裳立刻就瞪眼,“说第几次了,别掀帘子,冷。”
花悦容当然也冷,她就在帘子边,风进来头一个吹她,可耐不住雀跃的心情,总想看看街上的热闹。
其实这天气真没什么热闹可看的,百姓们皆是行色匆匆,摊子零零散散,吆喝声也无精打采,有些货郎见没什么顾客,干脆收摊回家了。
花悦容想吃糖葫芦,瞧了半天,愣是没找着,只好让风梓去买了两碗糯米丸子,虽是极普通的吃食,这凄风冷雨天吃上一碗,身上也能暖和些。
糯米丸子买回来,姜云裳却一脸嫌弃,用手挡开,“我不吃。”
花悦容给落霜,“你主子不吃,你吃。”
落霜事事随主子,见那碗沿有豁口,汤色也有些污糟糟的,自然也嫌弃,推辞不要。
花悦容便把碗给了风梓,“她们不吃,咱们吃,城里的风不算冷,都被房子挡了,到了山上才叫冷,咱们吃碗热腾腾的丸子,好歹能抵一阵子。”
姜云裳闲闲的靠在软枕上,看花悦容吃糯米丸子,“若是替人诊治,我还有几分把握,开棺检尸这事你应该找仵作,叫我去做什么?”
糯子丸子烫嘴,花悦容吸溜着往喉咙里咽,“仵作在前头呢,知道你嫌脏,活有仵作干,你在边上看着就成。
”
姜云裳奇道,“我看什么呢,我就是个外行。”
花悦容,“内行有内行的门道,外行也有外行的优势嘛。”
风梓不懂,“主子,外行有何优势?”
花悦容,“内行胜在有经验,有一套即成的规矩,反而容易一叶障目,姜姐姐虽是外行,但心思细腻,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
姜云裳轻笑,“你太抬举我了,若说心细,怎么不叫沈姐姐来?”
花悦容喝了一口汤,“叫她来,万一吓死了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风大了起来,把帘子吹得啪啪响,落霜将帘子上的垂绳系紧了些,顺势朝外头看了一眼,四处荒凉,应该已经出城了。
她感慨道,“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有乱坟岗。”
姜云裳冷清一笑,“再好的世道,也有吃不饱吃不暖的人,只是多与少的区别,东耀这些年已经算好了。”
马车摇摇晃晃,花悦容吃饱了身上也暖和,有些想睡觉,靠在软枕上,刚阖了眼,马车停了下来,有小太监到窗子边回禀,“皇贵妃,到了。”
花悦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从马车里钻出来,被冷风激得打了个颤。
这是一片荒凉的林子,树不多,多的是坟堆,也不是什么正经坟,有的竖了木板子当碑,日晒雨淋的,木板污浊缺损,上头的字早已经看不清楚。有的土堆上种了一棵树,树上刻了小字,斑斑驳驳,很难辩认。有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个小土包。
康王也下了马车,对插着袖子朝她走过来。
花悦容说,“这就是乱坟葬?好像也没多乱呐。”
康王也是头一次来,只觉这地方又荒凉又阴森,坟堆挤挤挨挨,还不乱?
这话没法接。
仵作说,“回皇贵妃,这一片算是正经坟地,”他手往左边一指,“那边才是乱坟葬,没有棺木,席子一卷,随地扔下,尸首多半被豺狼野狗吃了。”
风梓正望着那头,一听这话,立刻把目光收回来,缩着脖子往花悦容身边靠了靠。
花悦容问,“这正经坟地埋的都是什么人?”
仵作说,“也是些可怜人,有人施舍一副薄棺下葬,好过被野狗吃。”
一旁的长贵道,“皇后娘娘可怜春兰,又念她尽心服侍崇光帝,所以赏了一口薄棺,让奴才给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