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子夜,蓝海洗浴中心。</p>
刚刚换过水的大池里,赤条条并排躺着两个人,水温可能有些高,两人的躯体被烫的通红,仿佛一对大虾。</p>
“他怎么说?”纪清河从水里坐起,一边搓着脸,一边说道。</p>
“他什么都没有说。”丁建国摇了摇头,喟然长叹。</p>
纪清河沉默良久,才说道,“你开车送他去翠府国际酒店,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p>
丁建国点点头,嘘了一口气,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整整半个多小时,一句话都没说。”</p>
纪清河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管他了。既然张恒跟他谈妥,那就暂时无碍。”</p>
丁建国枕着胳膊,仰面朝天的躺在水里,说道,“这次没有把栗春芳保下来,是个致命的失误。打蛇不死,其反噬必然接踵而至。你要有心里准备。”</p>
纪清河有些沮丧,幽幽的说道,“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他们比虎还要狠。”</p>
丁建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说道,“在对付袁季平的过程中,任凯欠了蔡照先的人情,放栗春芳过关,我可以理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放她?千万别说,栗春芳是自己跑出去的。要是没有你点头,她……哼哼……结果呢,功亏一篑,不仅老虎跑了,还搭上四条人命!”</p>
纪清河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你的重点是老虎,还是那四条人命?”</p>
丁建国不动声色的看看他,又把目光移去他处。</p>
纪清河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我母亲的命,有一半儿是查德求救下的。”</p>
丁建国摇了摇头,说道,“他出手救治伯母,看的是任凯的面子。跟你……唉……。就算你恩怨分明,是个大丈夫。可接下来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双方还有回转的余地吗?说过你多少次,遇事儿要冷静,要三思而后行。你……”</p>
纪清河一直静静的等他说完,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废话就不必讲了,要么帮我,要么抓我。你自己选。”</p>
丁建国霍然起身,带起好大一片水花,瞪着纪清河怒道,“你莫不是疯了吧。好话歹话也分不清了?要不是我……,你还能在这里?这是部里部署了整整两年的案件,我说一说你,怎么了?要换做别人,我连嘴都懒得张,留着口水养牙齿。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p>
纪清河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看他的裆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叹道,“官大屌就大,看看它,跟你一样,左摇右摆的,也在笑话我。”</p>
丁建国听了,笑骂一声,“滚开,你可真够变态的。”然后慢慢的坐下,怅然说道,“官再大有什么用?又见不得光。也许等哪天真死了,才有机会穿上警服,盖上国旗。唉,前提是尸首还在,否则……呵呵。”</p>
纪清河心下不忍,有意岔开话题,说道,“要不是部里让我参与到这个案件中,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自己人。这么多年,你这嘴可真够紧的。”</p>
丁建国惨然一笑,说道,“紧?是紧。直到现在,老婆孩子还不知道我是警察。就在昨天,我上初中的儿子居然给我打电话,要让我带人去砍他的情敌。哈哈。他才十四岁啊。我真不敢想,再这么下去,我们父子俩会不会在牢里相见,合唱一曲《铁窗泪》。”</p>
纪清河的嘴张了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劝他,只得没话找话,说道,“等这个案子结束,你申请调职吧。要不然,就到省厅去,胡东那个王八蛋,这次十有八九也跑不了。”</p>
丁建国摇了摇头,叹</p>
道,“其实,上边也提到过。是我不愿意,主动推了。”</p>
纪清河呵呵一笑,半开玩笑的说道,“为什么?你该不是黑了吧。”</p>
丁建国打了个哈哈,奋力在水面砸出一拳,说道,“黑?什么是黑?有人说,黑到黑白不分才是黑。狗屁!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黑和白?都说邝聋子不是东西,可就是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自己掏腰包养着三个养老院,受他恩惠的普通老百姓更是多达四位数。现在,他死了。养老院也倒了。里边的人呢?是死是活,又有谁在意?再看看裴茂土、胡引弟,一个开赌场的,一个开妓院的。他们哪个不是罪有应得,可……嘿嘿,看他们的身后事,风光大葬!”</p>
纪清河越听越心惊,如果说邝聋子是被丁建国点了,他心怀愧疚。可他为什么要提裴茂土和胡引弟?这两人的死,到现在还有争议。难道……他不敢想下去了。</p>
丁建国慢慢的把头沉入水底,好长时间才猛地抬起头里,大口的喘气,说道,“有时候真想就这么滑下深渊,沉沦到底。”</p>
纪清河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干笑几声,再次转移了话题,“一句玩笑话,引出你这么多感慨。真是牢骚太多防断肠。”</p>
赵玫玫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整晚连个梦都没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后,被眼前的环境吓了一跳,再一想,才记起这是龙城的翠府酒店。</p>
看看盖在身上的被子,又看看身上穿的睡裙。脑子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昨晚临睡前,好像是有人进来帮着盖了被子,好像还说了几句话。现在想想,好像是他的声音。可睡裙是谁换的呢?难道也是他?</p>
正坐在床上抱头寻思呢,就听到有人在外间说道,“起来了?正好,我来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p>
不是任凯!</p>
女孩儿面色发白,拿起被子,挡在胸前,等那人刚迈步进来,她顺手拽起床头的茶杯就扔过去了,正砸在那人的胸前,吓了他一跳。</p>
金子默。京城神医金韬的小儿子。</p>
“干什么?怎么这样对待小神医?”又一个男声从金子默身后响起。</p>
任凯。</p>
女孩儿又惊又喜,叫道,“你怎么才来。他……怎么能进我的房间?快让他出去。”</p>
金子默听了,神色一黯,勉强笑道,“玫玫,我是医生。是专程来调理你的身子的。”</p>
赵玫玫白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好像不太熟。还是叫我的全名吧。”</p>
任凯从金子默身后走过来,对他笑道,“她还是个孩子,言语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小神医不要放在心里。请。”说完,右手一伸,做了一个邀请的姿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