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秀秀话音刚落,一道婀娜的身姿随之印入眼帘。</p>
任凯仿佛被巨锤击中一般,呆立当场。</p>
时光瞬间倒流,往日种种像摔碎的琉璃,点点记忆四处飞溅,一切变得杂乱无章,却又鲜活无比。</p>
“任凯,明明是你认识我在先,为什么选的是皇甫?就因为她漂亮?漂亮能当饭吃吗?”</p>
“你跟我嫂子……是不是……有什么?”</p>
“皇甫家门槛高,咱们不攀也罢!起码,你还有我啊。咱们是哥们儿。走,打魔兽去。”</p>
“明天我要嫁人了,以后,就不能陪你打金团了。再见或者……再也不见……”</p>
幻灯片最后定格在二十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温柔似水却又爱憎分明的女孩儿。</p>
“任凯,你好,我叫智慧。智慧的智,智慧的慧。是陈慧芳的上铺。”</p>
时光,浓淡相宜,人心,远近相安。流年,长短皆逝。浮生,往来皆客。</p>
智小庭的妹妹,陈慧芳的大学室友,智慧。</p>
“嗨,好久不见。”女孩儿见他失态,鼻子一酸,有些哽咽的说道。</p>
任凯定了定神,略加掩饰的笑了笑,说道,“是很久了。有十八年了吧。听说你定居美国了?”</p>
女孩儿微微点点头,笑道,“在俄亥俄州,离多伦多很近。”说着看了看秀秀,接着说道,“我空闲的时候,经常去找秀秀姐。”</p>
皇甫秀秀见两人的神情,心下一叹,装作没看到,笑着说,“说实话,第一次见,我都被吓了一跳。智小庭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慧芳呢?怎么就剩你一个了?”</p>
任凯苦笑一声,说道,“慧芳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p>
智慧笑了笑,说道,“她去接个电话,很快就过来。”</p>
陈慧芳随着她的话音就进门了,还是老样子,利落的短发,俏丽的脸庞略带风霜。</p>
“不速之客,主人没有怪罪吧。”女人笑吟吟的说道。</p>
任凯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这间屋子自落成之日,从未像今日这样热闹过。怪罪自然是有的。你们搞突然袭击,让我这个主人迎接的过于简慢,有些失礼。快请。”</p>
三女一男在门口寒暄,先入座的几位并没有意外,笑意盎然的望着他们,也不起身。分明是之前就已经相识了。</p>
任凯也不说破,拱手让三女落座。</p>
冯三从门外进来,抱着两箱五粮液,放在地上,冲秀秀努了努嘴,转身离去。</p>
“五十年的五粮液。不过,这酒可是十年前的。这么算下来,起码是六十年了。来,大家品鉴品鉴。”秀秀捋了捋耳旁的散发,笑着说道。</p>
老于起身想帮忙,被魏民文拦住了。</p>
魏民文隐晦的摇了摇头,冲秀秀扬了扬下巴,又眨了眨眼睛。</p>
老于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却也不再站起来。</p>
酒的包装非常简陋,连瓶盖都是铁皮的,标签有些褪色。说是一瓶酒,有三分之一已经挥发,剩余的呈现琥珀色,摇起来,十分的挂杯。</p>
酒一打开,了不得。香气冲天而起,绕梁徘徊,经久不散。</p>
任凯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后悔,随即皱着眉头说道,“这酒也就闻着香,比起茅台来,还是差点。还有,我知道有些人不喝曲酒。算了,我吃点亏,去换茅台。”</p>
说着有意朝着老于望了望,抱起酒就要离去。</p>
“站住,你这个任老抠。说说,谁不喝曲酒?别这么含含糊糊的。我于东来最爱喝的就是五粮液。”于东来眼见的众人都看过来,哪还不明白任凯的意思,放在平时也就认下了,可唯独今日不行。</p>
“哎呀,任总,你这么做,确实有失风度。快放下,那么大的两个箱子,怪沉的。”魏民文急忙援手。</p>
李诚眼睁睁的看着美酒就要长腿跑了,哪里还肯装矜持,健步如飞走上前来,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不地道。候家这么大的人情,还换不来你几瓶酒?怨不得于东来叫你老抠。快去拿酒杯,不,还是拿碗吧。”</p>
三个女人先是愕然,继而咯咯笑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些日子。</p>
任凯转过身,讪讪一笑,慢慢放下箱子,恬不知耻的说道,“这叫什么话?这酒放的时间太久,直接饮用,损伤身体。我……其实是想兑点其他,调剂一下。喝起来不那么冲,口感也会好很多。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就随意。嘿嘿,随意。”</p>
众人见他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偏偏还故作大方,无不捧腹大笑。</p>
有了这个插曲,气氛才逐渐融洽起来。</p>
“玉碗盛来琥珀光。喝这种酒,一定是要用这种玉盏的。”任凯一口吸完碗中的酒,摇头感慨万千。</p>
“这杯子怎么从来没见你摆出来?”老于奇怪的看了看手里的玉碗,还用</p>
食指弹了弹。</p>
“乾隆年间,有江南织造为拍皇帝的马屁,敬上十二只玉盏。模样好像跟这个差不多。”郭建军喜收藏,颇有些眼光。</p>
“嘶,那这套杯子,岂不是要价值连城?”老于一脸凝重,把眼睛凑上去,眨都不眨的看着手里的玉盏。</p>
“想什么呢?真要有那东西,我会露白吗?真是的,越活越回去了。这是仿品。”任凯对老于刚才的行为很不满,好容易逮到机会臭他,自然不会留手。</p>
老于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一口喝干,又给自己满上。</p>
任凯一哆嗦,盯着已经空了的几个瓶子,小声说道,“这酒要慢慢品才行。”</p>
郭建军一阵莞尔,说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看来,还是有不愿客人醉去的主人啊。”</p>
又是一阵哄笑。</p>
山猪肉经过老牛的炮制,色香味已经到了极限,佐以小菜,再加上六十年的佳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端的是想让人一醉千年。</p>
任凯与众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看似浑不在意。可只要细心,不难在他的眼底看出些许愁绪。</p>
七把椅子,七个人。他们身后立着各自的门户。别看现在表面嘻嘻哈哈,内地里的苦楚,想都能想的到。</p>
唉,任凯心下一叹。知道很多事儿都无法宣之于口,可大家既然齐聚在这里,其意味,不言而明。</p>
如果三个女人不掺和进来,这糊涂也就装了。可如今……</p>
还有,孔燕燕为什么没有来?</p>
任凯一边调侃说笑,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p>
老于与之相交三十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老友的难处。可如今已经势成骑虎,不得不为啊。他不动声色的左右看看,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的自己先开口。</p>
“任凯,今天过来的路上,正好经过毛毯厂,看到那边已经拆的差不多了。不容易啊,从立项到破土,到毛地平整,也就短短三个星期,可以说刷新了天南史上的征地纪录。很多手续,在不完善的情况下,破例允许我们大干快上,一路绿灯。无论从省里还是市里,支持力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区里的压力很大啊!”老于干咳几声,缓缓说道。</p>
席间的气氛为之一变,瞬间安静下来。</p>
任凯呵呵一笑,立刻明白了许多事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