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在打斗中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只得买了一个新的,随便办了一张卡。</p>
她买了当天中午的火车票,让黄静偷偷回她家把证件和行李拿了过来,连郝良才和郝叔都没来得及通知,就离开了五河县,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p>
黄静执意开车送她去车站,说是她身上有伤,路上又不好走,要是坐别人的车,刚刚缝合的伤口没准就颠簸开了。</p>
夏燃光是忍痛就够难受了,没力气再谴责他,只好任他去了。</p>
候车区里,夏燃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棒球衫坐在那里,后背都不敢弯一下,腰酸得要命。</p>
她脸上的瘀伤正是辉煌的时候,一片姹紫嫣红,谁走过去都要看一眼,堪称候车室里最耀眼的星。</p>
现在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夏燃实在受不了这种目光了,她冷汗涔涔地冲着黄静一招手,道:“买个帽子口罩,遮一遮。”</p>
一直脸色忧郁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的黄静立刻站起来,打开了夏燃想要给他钱的手,一溜烟跑了。</p>
夏燃看着黄静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心说:都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跑起来还跟当年一样,你看那手挥舞得多起劲。</p>
她靠着不道德地捡拾别人的乐子,熬过了麻醉过后的第一波难忍的疼痛。赶在黄静来之前,把脸上的冷汗抹了一把。</p>
“老大,戴上。”</p>
“别叫我老大了,以后还是叫我夏燃吧。”</p>
夏燃戴上棒球帽,抽出一只黑色防雾霾口罩扣上脸上,模样顿时顺眼了很多。但要是透过刻意拉低的帽檐看向她的眼睛,还是能看到她眼角的乌青。</p>
“都叫习惯了。”</p>
“改口吧,我以后可不想当老大了,我当夏燃就好了。”</p>
夏燃微微一笑,可惜有口罩遮着,黄静没有看到,丝毫没有感觉到夏燃此刻发自内心的舒心和快意。</p>
这个跟夏燃同岁,现在已经有儿有女的男人,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哭了。</p>
“擦,你哭个屁啊?丢人不?”</p>
夏燃惊异地看着他,随手拿起另一个口罩当纸巾,胡乱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p>
黄静自己也觉得丢人,但是忍不住啊。把脸埋在口罩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情绪才勉强平静了些,抬起头来。</p>
“医生说你后背的伤可凶险了,又长又深,要是割到背上那些重要神经,后遗症什么的,听着就吓人。你知道缝了多少针吗……”</p>
“行了行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哭个屁啊。我不是没事吗?”</p>
“幸好。”</p>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再哭我可真要给你跪了,我这还担心你会不会被我连累,以后在县里没法混什么的。”</p>
“我不怕,真的不怕了。连累我也认了。老大我特别开心你昨天晚上给我发短信,起码我为你做了点什么,虽然没做太好。”</p>
“你他妈的,真是……”夏燃话说一半就觉得嗓子里似乎堵了点东西,酸楚又苦涩,她别过头去,看了一会儿天,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p>
“我不怪你们,真的,你们谁也别愧疚,好好过日子,我以后也好好过日子。以后你们也别说这样的话了,生分。我还是那句话,我以后就是夏燃了,不是老大了。”</p>
“哎。”黄静像个孩子似的抹抹眼泪,终于笑了起来,“我回去就跟他们说,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p>
广播播报列车到站开始检票,黄静扶着夏燃慢慢站起来,走向检票口。</p>
夏燃过了闸机后,扭头看了黄静一眼,口罩拉下半边,使劲笑了笑,争取让自己笑出一脸春光灿烂的模样,然后潇洒转身,把深深浅浅的恩怨和爱恨都抛到了脑后,一身清爽地重新向着A市进发。</p>
火车上人并不多,夏燃的座位靠窗,本来可以把椅子放下一点睡个好觉的,但是她后背根本不敢沾椅子,也不敢弯腰怕抻到伤口,只能用没有受伤的右边肩膀靠着椅背,以一个半身不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农田村庄和树林,借着想事情镇痛。</p>
徐向前他们应该被同伙救走了吧,没准现在都回到他心向往之的云南去了。这样一来,以后要是还想找我麻烦可就难了,大不了我短时间不回五河了,搬家去别的城市住,躲几年再说。</p>
话说,云南那地方有什么好,他在那里又搞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怎么就没人抓他呢?还想让我跟他去干事业,痴人说梦!</p>
夏燃哼了一声,下意识想换个姿势坐,但是一动那道斜贯后背的伤口就会被牵扯到,不由得嘶了一声。</p>
陆平那小兔崽子下手真狠,我他妈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王八蛋,混球,傻逼……</p>
夏燃嘟嘟囔囔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身体就被火车晃出了韵律,找到了节奏,呼吸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突突跳动的痛觉神经调整频率,直到二者达到完美的统一,谁也不再碍着谁,夏燃就睡着了。</p>
她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昨天还干了一件流血流汗的体力活,现在一睡下去,不小心就睡得轰轰烈烈,天昏地暗,险些坐过站,被后来上车的人拍醒的时候,她像是被人从空中扔下去似的,猛地一挣,坐起身来,后背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浑身的冷汗刷地流下来了。</p>
她紧咬着牙,匆匆忙忙地下了车,站在出站口前时,虽然后背疼得要命,但是她眼睛根本睁不开,把帽檐稍微抬高了一点后,望着A市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潮湿而阴冷的空气,打了个寒颤。</p>
当她的视线不小心瞄到站前街道对面那个“汉庭酒店”的标志时,她那只能睁开一毫米的眼皮立刻矜持地抬高了两毫米表示震惊。</p>
“哎呀,坏了。”</p>
夏燃想起她已经把房子退了,现在突然回来,根本没地方住啊。而且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在A市住呢,租个屁房子!</p>
所以为什么想都没想就来了A市呢?这里根本不算是她的家啊。</p>
夏燃裹紧身上的棒球衫,反思自己顾头不顾腚的行为后,顿时觉得伤口更疼了,后背简直像是着了火似的,疼得分不清哪里有伤哪里诈疼了。而且她没有任何缘由地困倦无力,眼皮重逾千斤,好不容易抬高的两厘米又被压了回去。</p>
夏燃使劲揉了揉脸都没法让自己清醒,手伸到T恤里摸了一把后背的绷带,没摸到血,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但随之她大脑那个不中用的玩意儿接受到这个信息后立刻有恃无恐地挥着小皮鞭催她睡觉。</p>
我怎么这么困?我这是怎么了?而且眼皮为什么一直跳?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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