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啊,神明的造物也是公平的吗?
岩见到了石阶尽头那张涂满了黑灰、熟悉的不得了又与记忆中有着很大差分的小脸,想起了在阿若记忆中见到的某个脚踏月铃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盛霂的想法,轻声道“我要是她,大抵也是不愿承认自己会有这般差劲的兄长。”
“阿若,你的修行不到家,要想骗人,下次得先记着自己说过些什么。”
“若梦境真的公平,她又因何被困在此处,无法醒来?”
被蒙蔽,被欺瞒,被拉入局中,被迫走上选择好的路,岩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可怜。
不同于盛霂想的那般,他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兄长。
岩忆起过去生活在此处的点点滴滴,不禁心中作呕,他可以理解烟在获得了自由的机会后迫不及待的心情,他同样非常敬重自己的母亲。
可愈是爱,愈是敬重,他对母亲把自己与井留下一事就越发痛苦。
“那一天,我见到了祝山一带的山崖尽数崩裂,往下坠入血海,出手的那群灰衣人带走了母亲。”
“母亲见到他们,高兴得直落泪,甚至忘记了回头看我们一眼。”
“他们走后,我们便被困在了幽冥血海中。”
“阿若你看,我的族人都死于祝山惨案,知道我来历的人大都觉得我很可怜,可他们从不曾知晓我并未因族人的死去而感到分毫的惋惜。”
阿若隐在少年的身边,听着他平静地叙述着大多数人都是罪有应得。
明明少年的眼睛是那般的明亮干净,它再没见过如此澄静明澈的双眼了。
阿若心底止不住发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盘踞在了身上每一处,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些无辜的稚子老弱呢?他们可未曾犯下错误。”
“我为族中效力四年,既有人得食,我便未曾有亏欠于人,左右不过是天命的捉弄。”岩声音淡薄,看着躲到了烟身后的人影不禁头疼。
白猫表现出来的不安与厌恶,他没有在意,到底是种族不同,生长环境也不同,无法理解再正常不过。
“不算我那离去的母亲,我过去亏欠的仅有我那可怜的弟弟。”
他们本该死在一处。
本来该是那样子的。
见过了突兀出现在梦境中的白猫和柳兰筠,盛霂对突然跑进自己梦里的外人本应是见怪不怪了,但这次有点不一样。
悲伤与悔恨出现得突兀,有哀鸣声在识海中回响,箍得她一颗心发紧,浑身止不住发颤,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他们,不一起带走吗?”有人轻声发问。
兜帽遮住了领头灰衣人的面容,盛霂恍恍惚惚中见到了他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冰冷至极,令人如坠寒窟。
领头的灰衣人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沉声道“不带,我们得赶紧走,通道马上要关闭了。”
盛霂松开了烟的袖摆,刚从寒意中缓过来一些,又陷入了新的疑惑,通道,什么通道?她这又是被什么给影响了?
“一群可怜的短生种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有人声音轻快,对着发问的同伴咯咯笑道。
短生种……?
过分轻佻的词汇让盛霂只觉得头痛的不得了,身边原本勉强算是平和的场景骤然间消散无踪。
海,无尽的红海,沸腾的,灼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