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真的离谱。”他又啃了口手中的番薯,这次甫一入口,眉头便皱得死紧。
“我呸,这怎么还能是木炭味儿的!真是离了大谱!”
简从安不动声色地退了更远一点,试探着问道“顾师兄,有没有可能,你觉得小师妹亲切,是有别的原因?”
“搞不好你们曾经真的见过呢?”
顾盼语重心长道“不可能的简师妹,你师兄我天命刑克六亲,家中之人都死干净后我便来了塔里,在那之前没见过,那之后更没见过。”
他说得轻松,不带一点悲伤意味,简从安摇了摇头,上前翻出了土坑里的番薯,开始帮着剥皮。
决定好的事情,她往往不愿意多想,反复颠覆是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的。
“一个才没多大的小孩子罢了,能有多大的麻烦?”
“你说得对。”
想想好像也是师妹说的那个理,顾畔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不了我们平日里多看着点就是了。”
带孩子不就和种东西差不多么,他就不信,天天有人盯着,人还能长歪了不成?
“说起来,还有三个月便是招生大典了,今年的考核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简从安又叹了口气,她这会子是真的想到了愁心的事情。
闻言,顾畔的面色又白上了几分,恼怒道“你就不能不提那档子事?”
简从安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同情,“不知道今年院里会来多少学子,我们到时候是有的忙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而且,招生大典一结束,就是青云盛会了。”
想到这儿,简从安放下了手中的番薯,满面惆怅地看向了头顶的天幕,接连叹气。
“怎么,简师妹也想去青云盛会参上一脚?”顾畔噗嗤一声轻笑,没敢看她,“就你我这等修为,还是别想了。”
简从安也恼“你我什么修为?我这个年龄练气境大圆满就很差劲?”
“不差劲不差劲。”顾畔连连摇头。
单看年龄修为层次,自然是不差劲了。
可青云盛会的来历是什么?是战时为了激励人族的英才天骄奋勇对敌。
虽然规则上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默认了青云盛会上比拼的就是个人实力,而实力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个人战力。
青云盛会如此,给少年英才进行排名列榜的青云地榜亦同,除了看年龄、修为外,还需得对众人的潜力、战力进行评估,对前五十名的评估更是严格的不得了。
“那块榜子上是有两百个人名没错,但没进前五十,又有何用?”顾畔自嘲道。
前五十的待遇,和后边的可谓是天差地别。
“你也不想想,前五十都是些什么人,就我们这样,除了种地外啥也不会的,别说前五十,对上后边儿的,也是上去送命啊。”
简从安不甘心道“花影阁阁主的五弟子曲红酥,不也才练气境大圆满,她都能上榜。”
“织布绣花的行,种地的就凭什么不行?”
顾畔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是说小芙蓉仙?人家可比你小三岁,再说了,花影阁的人又不是只会织布绣花。”
他向来看得分明,现今已不复万年前人族上下一心的盛况,就花影阁那日进斗金富得流油的行当,暗地里眼红嘴馋的怕是有不少。
真要没点保家护命的本事,在这世道,分分钟便能给人分刮生吞了去。
“去年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前年也是,前边五年都是!”简从安掰着指头数了一番,垂头丧气道。
“因为我挨打的多,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挨打。”
人挨打的次数多了,要是还想挨打,那一定是那个人有点毛病。
顾畔揉了揉发青的眼底,看着手中焦黑的番薯很是无奈,“就那么想去啊?”
他想问的本来是“就那么想去挨打么”,想了想,还是把那两字去了。
简从安心下暗念“师兄挨打是师兄不行,不代表自己也不行呀!”
她看着远处草庐中的两个身影,眼中闪过一抹自信“我还是想试试。”
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为了请塔主出手救治荆教习么……”顾畔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沉思片刻,心下暗自念道。
荆珠遭遇的意外,众人大多都清楚,同样清楚的是桃院的医修们对她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当日更是断言她此生再无恢复修为的可能。
真的要有可能,可能也只会落在一处——世人皆认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无踪塔塔主。
顾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催促道“那你可得加油了。”
“偷懒也偷够了,是该去割草了。”
草庐中的荆珠同样遥望着山坡下土地里的青衫少女,嘴角挂上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虽然桂院的学子们都能算是我的子弟,但我的亲传弟子确确实实是只有从安一人。”
“塔很好,在她的修习结束之前,她都无需面对外边的那些风浪,只需要无忧无虑地过好每一天就是了。”
盛霂眼见着碧衫教习凌厉的面容染上了些许愁绪,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坐直了几分。
“只要先生在,她依然能够无忧无虑。”
荆珠微笑道“本来是该这样的,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先前说自己不是个废人,但我到底成了个凡人。”
一样的话,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荆珠这是在告诉盛霂,她已经无法再护佑自己唯一的小弟子了。
“您不在了,塔也依然在。”
盛霂想说,您无需担心,在你们口中千般万般好的塔,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子的。
听她这般说,荆珠忍不住笑出了声,“百年,我是说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也是一样的。”盛霂继续装傻充愣。
“我百年之后,塔势必会收回我的琼珠贝,我无法将它留给从安。”荆珠沉默了一瞬,又接着道,“你知道的,百年后会是个什么情境。”
“请原谅我的私心,我必须得为我唯一的弟子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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