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行以言辞犀利著称,在朝堂上,但凡是他高谈阔论,旁人甚至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也就是颜秀凭借地位等同,能够勉强与其分庭抗礼,却没想到,他如今竟在一个墨家的年轻弟子身上吃了苦头,被说得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显然有恼羞成怒之意……
百官俱是不由暗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下间藏龙卧虎,这个墨家弟子虽然年轻,却貌似亦非泛泛之辈,如今在御前露了脸,未来只怕前途无量。
没有谁认为文帝会苛责于陈玄,按照百官对座上那位皇帝陛下的了解,只要有真才实学,文帝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因其言辞激烈而降罪。
而事实也正如百官所料,文帝非但不见怒色,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你又没做错事,朕哪里来的罪名降到你的头上?能让方爱卿哑口无言的人物,可着实不多,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卓绝见识,不愧是墨家巨子的高徒。”
文帝颔首称赞,方无行只觉颜面尽失。
本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欲将墨家贬的一文不值,可没想到这小子竟也是玩弄口舌的高手!
方无行岂能忍得下这口恶气,便要接着与陈玄打擂台道:“陛下,臣只是……”
岂料文帝摆手道:“好了,方卿,理念切磋而已,点到即止,没必要非要分个胜负。霸道也好,兼爱也罢,唯有事实检验,才能证明谁忧谁劣,你与这位陈少侠就算在这里争个天昏地暗,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唇舌,分不出个高低来。”
皇帝都如此说了,方无行又岂敢忤逆圣意,况且若揪着不放,对他而言,无异于是自堕身份,亦未免有失风度,惹人耻笑,思来想去,他只能憋下这口恶气,拱手道:“臣受教。”
文帝笑道:“本是为公输家的诸位接风洗尘,未曾想竟会如此热闹,我大齐素来包容,朕亦想朝堂上能够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自颁布招贤令后,百家英才纷纷来投,如今公输家亦于今日入齐,欲助大齐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百家争鸣,朕终于见到此等盛景,委实欣慰,趁着此等良机,诸位爱卿不妨放开,各抒己见,为大齐未来计,为天下苍生计……”
说着,文帝看向公输仇,说道:“在这接风宴上谈论国事,公输先生不会介意吧?”
公输仇连忙拱手道:“某已是大齐之臣,自唯陛下马首是瞻,况且臣也想一睹诸位同僚有何超凡见解,相信定会对微臣未来在大齐为官有莫大裨益。”
“好。”文帝点头,看向百官,说道:“我大齐官场人才济济,此间谈论,只怕未必便弱于舌儒学宴三分,兴许今日过后,诸卿间的议论,会被传为美谈,被世人传颂也说不定。”
方无行已经坐下,陈玄将其驳斥,当即也要坐回原位,岂料那边文帝话音一落,便有官员紧跟着站起,矛头直指陈玄,说道:“这位陈少侠,方才一番言论,实是深得诡辩之精,避重就轻的功夫,着实了得,令人赞叹。”
这官员乃翰林院学士,名为解璟,因博闻强记,学识渊博,而被文帝特命编撰典籍。
罕少有人知道的是,他早已拜入方无行的门下,算是方无行麾下为数不多的文化人,眼见方无行受挫,站出来却是想要帮其找回场子,以来讨好。
陈玄并不喜欢与人作唇舌之争,先前只不过是气不过方无行诋毁师门,方才站起来争论,眼下见解璟仿佛亦有同他辩论一番的意思,只觉麻烦,摇头说道:“这位大人说的是。”说完便坐了下去,貌似不想再搭理解璟。
解璟一楞,旋即愠怒道:“陈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玄一摊手道:“在下只是觉得大人说的都对,故无言反驳,索性便坐下了。”
这分明就是敷衍。
或者说……不屑分辨!
解璟更怒,一甩袖道:“本官还未说什么,你便坐下,分明就是在藐视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