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们的胳膊他们的腿,就跟火柴杆一样。”伦纳德感叹了一句,率先进入有三层的34号。
各种味道混杂的气体顿时钻入了克莱恩的鼻孔,他依稀能分辨尿的骚味,汗的臭味,发潮的霉味,以及煤炭木材燃烧的气味。
忍不住抬手掩了下鼻子,克莱恩看到了等待在这里的比奇.蒙巴顿。
这位负责周围街区的警长留着棕黄色的络腮胡,对亮出督察身份的伦纳德满是谄媚之情。
“长官,我已经让劳维斯在房间等待了。”比奇.蒙巴顿用略显尖细的独特嗓音笑道。
他显然没认出精神了许多、体面了许多的克莱恩,只顾着讨好三位长官,领着他们进入位于楼的劳维斯家。
这是单间的房屋,最内侧靠着两层的高低床,右边是桌子,摆放着糨糊、硬纸等物品,角落里则堆有装满火柴盒的箩筐,左侧是破破烂烂的橱柜,既放衣物,又放餐具。
房门的两边挤着炉子、马桶和少量煤炭、木材等事物,中央位置还有两个肮脏的地铺,一个男子正裹着烂出了洞的被子呼呼大睡,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高低床的下铺,一个妇人躺在那里,皮肤冰冷阴沉,明显已失去了全部的生命。
这具尸体的旁边,坐着位头发油腻凌乱的三十来岁男子,他神情萎靡,目光失去了神采。
“劳维斯,这三位警官来检查尸体,并询问你一些事情。”比奇.蒙巴顿高声喊道,丝毫没顾及地上还有人睡觉。
萎靡男子有气无力地抬头,诧异问道:
“今天上午不是检查过了,问过了吗?”
他穿着灰蓝色的工人服,上面多有缝补的痕迹。
“让你回答就回答,哪有这么多问题!”比奇.蒙巴顿狠狠训斥了对方一句,然后朝着伦纳德、克莱恩和弗莱笑道,“长官,那就是劳维斯,床上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死者,经过我们初步检查,死于突发的疾病。”
克莱恩等人垫着脚尖,从地铺间的空隙走到了床边。
高鼻薄唇,气质冰冷的弗莱没有说话,只柔和地拍了拍劳维斯,示意他让开位置,便于自己检查尸体。
克莱恩望了眼地上睡觉的男子,疑惑问道:
“这位是?”
“我,我的租客。”劳维斯挠了下头皮道,“这个房间每周要3苏勒0便士,我只是个码头工人,我妻子糊制箩火柴盒才能拿到二又四分之一便士,箩有,有,30盒以上吧,我们,我们还有孩子,我只能把空余的地方租给别人,一个地铺每周只需要苏勒……”
“我有个租客在剧场帮忙布景,晚上0点前不会休息,就把白天的地铺使用权卖给了这位,这位先生,他是夜里看守剧场大门的人,嗯,他只用支付便士,每周……”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介绍,克莱恩一时忍不住望了眼角落的箩筐。
箩30盒以上,才赚2.25便士,差不多两磅黑面包的价钱……一天又能糊制多少箩?(注)
伦纳德环视一圈问道:
“你妻子死亡前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早就回答过类似问题的劳维斯指着左胸道:“从上周,嗯,也许是上上周开始,她常说这里很闷,喘不过气来。”
有心脏疾病的前兆?正常的死亡事件?克莱恩插言问道:
“你有看见她死亡的过程吗?”
劳维斯回忆着说道:
“太阳下山以后,她就不再工作了,蜡烛和煤油可比火柴盒贵多了……她说她很累,让我跟两个孩子说说话,她先休息一下,等我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已经停止了呼吸。”
说到这里,劳维斯的悲伤和痛苦再也无法掩盖。
克莱恩和伦纳德又分别问了几个问题,但都没能发现不自然不正常的因素。
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伦纳德开口道:
“劳维斯先生,麻烦你出去等待几分钟,我们将对尸体做一个深入的检查,我想你不会希望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好,好的。”劳维斯慌忙站起。
比奇.蒙巴顿走到旁边,一脚踢醒了睡地铺的租客,粗暴地将对方赶了出去,自身则识相地关上大门,守在外面。
“怎么样?”伦纳德随即望向弗莱。
“死于心脏疾病。”弗莱收回双手,肯定地说道。
克莱恩想了想,掏出半便士面额的铜币,打算做一个快速的判定。..
“‘劳维斯太太的心脏疾病有超凡因素的影响’?不,这个太狭窄了,答案容易误导人……嗯,‘劳维斯太太的死亡有超凡因素的影响’……就这个!”他仿佛在思考般地无声低语,很快确定了占卜语句。
默念之中,克莱恩来到劳维斯太太的尸体旁,眼眸转深,往上弹出了硬币。
当的余音回荡,黄铜色的硬币翻滚下落,稳稳停在了他的掌心。
这一次,国王的头像朝上。
这说明劳维斯太太的死亡确实有超凡因素的影响!
注:维多利亚时代末期,一箩是44个火柴盒,劳务费2.25便士,一个妇女从早忙到晚的极限是7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