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与短剑互相交接,金铁碰撞之声在刹那间响彻战场。
接着充斥战场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虽然马略军事改革之后的罗马军团毋庸置疑拥有了较之前征召兵时代更高的战斗力。
但恺撒麾下抛弃所有装备,只持有着短剑的士兵们在面对全军都参照老年征召兵持有着长枪与方盾的罗马涅第一军团时却得到了毋庸置疑的劣势。
在比萨城的平原下,长枪方阵能够发挥出起百分百的战斗力。
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的伙友骑兵(hetairi)在此,面对着阵势完全架好的长枪方阵也得先掂量掂量一个冲锋下去之后自己会不会被连人带马一起捅个对穿。
虽然罗马涅第一军团的兵源大都是些奴隶与老人,但恺撒奔波一天未能停歇半刻的士兵们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这是阿尼姆斯菲亚费尽心机用些许的先知先觉换来的最大优势。
尽管这样,用长枪贯穿敌人躯体的士兵却因为缺乏训练而让武器卡在了尸体的骨骼中而一时半会无法拔出长枪。
抓住机会的军团士兵互相配合,直接用手中的短剑刺穿了他的小腹,熟练地拔了出来。
血液挥洒在被践踏的草地之上。
泥土与稀松的植被染上了一丝暗红。
尸体不断地出现,伤亡者不断地增加。
残肢断臂如同雨水般落下,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肢体了。
仅仅是失去手臂或是手指已经算是幸运儿了,更多的人直接在战斗中失去了生命。
虽然自己早就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但阿尼姆斯菲亚仍然难以理解那些在战场厮杀的人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若非已经失去生命,阿尼姆斯菲亚断然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一定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本身更加宝贵,也一定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本身更加令人留念。
唯有找到那种东西的人,阿尼姆斯菲亚才能察觉到他们献身的合理性。
或许那东西压根就不存在,也或许那东西一辈子也无法追求得到,但对于那些情愿献身的人,不论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虚无缥缈的理想又或是“神”许诺下的死后世界,都是确切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
总之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自己探寻的还是别人得知的,他们都认为着某些事与物比生命更加宝贵。
不然,像是阿尼姆斯菲亚这种近乎于从坟墓中走出的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也只能说凤毛麟角吧。
可自己麾下的这群奴隶与老人、又或是恺撒麾下的壮年士兵们,真的找到了人生中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吗?
虽然没有做过具体的调查多少有些不那么严谨与科学,但恐怕阿尼姆斯菲亚狂妄而又果断的论断也挑不出太大的错误。
没有。
他们是被胁迫着上战场的。
他们是被迫献出生命,被成为“英雄”的。
于是有些时候人们会反抗,会成为逃兵,会拒绝参服兵役。
但阿尼姆斯菲亚不认为他们是可耻的,甚至会有些觉得他们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然而“自由”的人是无法被利用的。
阿尼姆斯菲亚需要的是士兵,是剑,是兵器。
是能替尼禄拱卫皇座并将历史顺利延续到两千年后的工具。
而不是会为了自己的愿望与生命逃跑、甚至说不的“自由人”。
“自由”可以被侵犯,但无法被消灭,就算阿尼姆斯菲亚再怎么使用恐吓的手段来掌控人心,再怎么用强制的手段去规划行为,都永远无法真正压抑人心中最后的那点违逆。
只要被强迫,就会愤怒。
然而自由是可以被扭曲的。
既然士兵们不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还没有发现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那么就给予他们一个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好了。
哪怕是虚假,是虚幻的也无所谓。
所以阿尼姆斯菲亚搬出了众神,搬出了罗马,搬出了尼禄。
他笨拙地模仿着少年时曾在教会学校中神父的姿态,笨拙地模仿着两千年后曾想要发动战争的疯狂者。
那些起效了吗?阿尼姆斯菲亚无从得知,幸运的是,在周瑜灵基的帮助下,阿尼姆斯菲亚至少达到了目的。
军师的指挥a+让每一个在他手下的士兵都能够做好赴死的觉悟。
比起拿破仑时代被军功和国主义包装起来的法国陆军都更要强悍。
仅凭这一点,周瑜的灵基就能算是个究极武器了。
红警里有它就没有尤里的事了。
一个不会哗变的军团,一整个不会哗变的近卫军。
历任死于近卫军的皇帝们都该笑出声来了。
也唯有操纵驱使着这一切的阿尼姆斯菲亚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先祖的荣光再大也无法照进当下半点,一味地死守着过去的荣光只会跟着破旧的船沉入海底。
怀着让愿望是考入一高成为政治家的大好青年变为每天只会精神的海军般的愧疚,阿尼姆斯菲亚对在战场上死难的所有士兵都抱着负罪感。
不论报以什么样的理由,杀人就是杀人,暴力就是暴力,这是再怎么样也无法美化的。
不应有职业以杀人为目的。
但阿尼姆斯菲亚依旧要去这么做,因为他需要这么做。
明知故犯,他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
“你在出神什么?”
穿破了嘈杂的厮杀声,恺撒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没有给阿尼姆斯菲亚过多反应的时间,黄金的剑刃已经挥向了他的正面。
“战场上可没有发呆的余地!”
仓促间阿尼姆斯菲亚举起手中的短剑格挡,可寻常的铁剑在“黄之死”的面前就像是柔软的布匹一样被轻松地斩断。
“铿——————!”
最终黄金剑斩下的攻势还是被阻挡了下来,在外表好似黄铜的义肢上不得再寸进半分。
达芬奇所制造的产物又怎能是单纯普通的黄铜所铸造的。
“嘁,这回是本人了吗”
与之前在阿尔诺河畔时恺撒斩击的手感完全不同,这次八成是阿尼姆斯菲亚本尊无疑了。
但现在恺撒更希望在场的不是本人。
那样他的胜算还高些。
“总督!”
燃烧着火焰的长剑径直劈下,恺撒被迫收剑向后方跃去。
“没问题吧?”
尼禄关切地问向了阿尼姆斯菲亚。
“多谢了,陛下,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