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景公的次子景修伟, 单独上岸来调停撞船的事,可一开口,却跟幽莲攀谈了起来。
他刚从嘴里说出“幽莲”两个字, 小祸叔没什么反应, 龙乔广和展昭两双眼睛就把这位二公子给盯上了。
要说展昭吧,本来眼睛就大,一双猫儿眼睁圆了就瞅着景修伟。
而比展昭反应更大的就是龙乔广了。
展昭瞅着景修伟的样子只是有些警惕, 那意思是要听听他准备说出个什么来。
广爷本来眼睛就不大, 这会儿已经眯起来了,嘴里也不碎碎念了, 那两片嘴唇抿得可紧了,瞅着景修伟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倒不是说右将军不准人提他师父名讳, 而是这二公子看着也就三十上下年纪……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哪儿会认得幽莲是谁啊, 就算听过名号, 会对着个初次见面的书生问出这个问题么?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没准已经调查过他师父了。
龙乔广嘴上不念了心里可在嘀咕——这年头本来知道幽莲存在的人就少, 七国公跑来皇城不就是搞事情的么,怎么着?这次是要从他师父下手不成?找死么?!
一旁正搬运小竹熊的唐小妹也听着这边的动静,手上活儿也停了, 就一个劲往这边瞧, 想着要不然找个机会先把师父带走。
在场唯独比较淡定的就是赵普了。
九王爷来之前就跟公孙聊过了, 要挑衅乔广自然是从他师父下手。不过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 这位二公子一上来开口就问, 也是让赵普有些意外, 瞅着龙乔广和展昭眼睛里噼里啪啦直往外冒火星子, 赵普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会打起来么?
景修伟问的是幽莲, 不过幽莲并没回答。
吴一祸刚才心思都在小竹熊身上, 突然听到有人叫幽莲……做了这么多年吴一祸的他还愣了愣。好在最近妖王回来了,白鬼王他们老幽莲幽莲地叫他,不然他都快忘了自己这个号了。
瞧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吴一祸没开口……倒也不是说故意不搭理他,而是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了注意。
吴一祸盯着那年轻人腰间佩戴的一口宝剑,突然就走了神。
看了好一会儿,吴一祸微微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这把剑他认识,只是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见吴一祸盯着自己手中的宝剑看,景修伟似乎早有预料,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的确不假……”
展昭一直留意着小祸叔的举动,也留意到了那把剑。
龙乔广则是站那儿没动。
赵普在一旁看得真切,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二十来年的兄弟,赵普自然是了解龙乔广的……那话痨,已经生气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是非常较真的那种。
广爷一般不生气,就跟邹良轻易不搞笑一样。
那龙乔广生气有什么特征呢?赵普他们几个熟人都知道,第一步,不说话了。第二步,脸颊靠后方,就是后槽牙的位置,能看到微微有一点鼓起,就是说后槽牙已经咬紧了。最后一步,就是脖子上会隆起一道青筋。
这会儿,三步都走齐了,赵普替兄弟算了算,得有个五六年没生过气了……景公长子什么能耐不清楚,这个次子,有点牛叉在身上……
景修伟见幽莲也不否认,就面露喜色,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一旁的龙乔广拦住了。
广爷伸手一拦,缓缓撩起眼皮子看了景修伟一眼。
赵普瞧着都心惊——话痨不会在这儿动手宰人把,展昭还在呢,当着面不太好把……
展昭则是看吴一祸,眼神询问——小祸叔,那把剑有什么问题?
吴一祸略想了想,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对展昭一摆手,做了个不用在意的手势。
展昭心领神会——小祸叔看来是想起了什么事,但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
龙乔广收回手,往前走了半步,恰好拦在他师父身前。
不远处唐小妹立刻对着这边喊说找人帮忙,边一个劲招手。
幽莲看得真切,徒弟和徒弟媳妇一个帮挡了一步,一个适时招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笑着摇摇头,幽莲就过去帮小妹搬运小竹熊了。
捧着小竹熊在手里,幽莲似乎已经把刚才那茬忘了,唐小妹立刻招呼车队离开码头,先去安顿小竹熊。
赵普和展昭瞅着小夫妻俩这套操作配合的天衣无缝,满意点头——嗯!般配!
景修伟就慢了一步,被夫妻俩把幽莲给带走了,似乎有些不甘心,伸着脖子张望。
但龙乔广已经“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此时有些诡异的气氛,伸手示意了一下还挡着运河航道的撞船现场。
“哦……”景修伟看着远去的车队人马消失在街角,才算是死心了,回过神摆着手说,“我船上的船工以前都是两浙路水军退下来的,一看到边关军都兴奋得拦不住,估计是想跟紧些瞧瞧,结果就闯祸了……该死啊该死,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龙乔广和赵普默默交换了个眼色,心说这位是傻么?竟然都推给了船工……再说了,如果这些船工真是水军军寨退下来的士兵,怎么可能不懂跟官船要保持距离的规矩。
展昭也微微皱眉,船工自然是听命行事,船主让慢点他们还敢快点么?竟然都推给了属下,意思是如果水军要追责,就让这些船工出来顶罪?
展昭就有些反感,这招吧,不止推卸了责任,还有点卑劣……因为如果船工真的是水军出身,赵普和龙乔广要追责,很容易落人口舌。无论是说现役兵欺负退役兵,还是边关军欺负地方军,总之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听起来就是双方都理亏。
赵普和龙乔广如果站码头跟他们理论,那对方最多宰了几个船工,堵住航道大半天。如果不跟他计较,那也太有意思了点!景国公都没露面,派个二儿子来三两句话就把大宋朝元帅将军都给打发了,这青天白日撞了官船也不用负责?说出去以后赵普还混不混了?
这回轮到展昭看热闹了,可他刚往边撤开半步,两只手都还没来得及揣起来,就见对面赵普突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展昭觉得赵普是让他看身后,就下意识地一回头……就见不远处,白玉堂拉着小四子的手正走过来。
展昭可算把他家小白堂等来了,刚才不知道去哪儿了。
赵普对展昭眨眨眼,示意了一下白玉堂。
展昭看懂了没?当然没懂,这个灵气被两人的眼神阻断了,根本不交流。
赵普又示意了一下航道当中的船。
展昭依然没懂,一歪头。
赵普那个无语,只好对着远处小四子挤挤眼睛。
白玉堂正走着,见那边好似已经对上了,觉得自己可能真赶上了,希望没错过太多。
正想加快脚步,就感觉小四子抓着他手拽了拽。
五爷低头,小四子一踮脚,对着他招招手。
五爷蹲下,小四子就捂着他耳朵嘀嘀咕咕一顿说。
白玉堂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处的船,问小四子,“你确定?”
小四子点头啊点头。
五爷想了想,倒是也没什么难度,就看了一眼远处的船……
其他人是看不到,但正回头的展昭却看到了……白玉堂指使鲛鲛跳进了河里。
展昭一歪头——干嘛去呢?
白玉堂让鲛鲛去干嘛?小四子刚才跟他说——九九说,让鲛鲛去把七国公所有的船都弄沉。
五爷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赵普下手那么狠估计是有点不爽在里面了。好在此处已经靠近码头,撞船的地方水也不算深,而且沉船这种事情,也不是立刻就沉,估计得折腾一会儿,附近很多船能去救援。而且离岸的距离,游过来也不是问题……应该不会搞出人命。
大致权衡了一下,白玉堂就让鲛鲛去照做了。
要说别的不容易,让鲛鲛搞沉几艘船那真是小意思了,船都是木头船,再好的木头也经不起冻啊,一冻就裂开了。
鲛鲛每艘船的船底都给冻裂了老长一条缝,瞬间就哗哗往船里灌水。
岸上,赵普倒是也不着急,就对龙乔广点点头。
广爷对着自家的拖船招手……托船上的士兵就把船的后仓门给卸了下来,然后开着船往码头的方向驶来。
景修伟嘴角一挑,略微得意地一笑,也对自家的船队招招手,示意都进港吧。可他明明招了好几下手,那船队却是纹丝不动,一点都没往前走,而且甲板上一个船工都没有,都往舱下跑。船舱里的人也都出来了,一个个面露惊色,看着乱糟糟的。
赵普和龙乔广背着手看着,都问二公子,“你家这船怎么不往前走尽往下走啊?”
被两人一提醒,景修伟也看出来了,这船吃水比刚才怎么深了那么多?!而且此时,船上传来了铜锣声响,有人正大喊,“船底漏水啦!船要沉啦!”
一时间,运河航道上乱城一团。
七国公十多艘船呢,眼看着都要沉,码头周边好些人围观。
景修伟也傻眼了。
展昭可算明白赵普让白玉堂干啥去了,睁大了眼睛瞧着他——这么狠啊?弄沉个一两艘也就得了,竟然全都弄沉了?
赵普心说敢算计老子自然要十倍奉还。
想归想,九王爷面上可不会表露出来,还担忧地摇头,“啊呀,这是怎么了?”
龙乔广也问景修伟,“这船怎么好好的突然沉了……是怪造船的船坞、驾船的船工,还是怪我运河码头的水质太过清澈?”
景修伟脸上还挺尴尬,任凭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奚落他呢,只是他搞不懂是怎么做到让所有船同时船底漏水的?难不成事先在运河里布置了埋伏?不能啊……水下有人也得上来换口气,看这个沉船的速度,船底的破漏还不小,这无声无息的,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候,白玉堂也拉着小四子的手过来了。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他——上哪儿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