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看着顾湘,嘴唇颤动了半晌,却是默默坐了下去,满脸迷惘。
范正弘就叹了声,抢在他前面道:“我这辈子活到今日,本来自认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人,谁知道这十几年,我竟活成了个笑话。”
“孙老,今天你们五位在,虽然冯老和周老不在京城,可当年就是郡主娘娘子在时,我们几个在一起,也能决定郡主娘娘身边大部分事宜了,这话可有错?”
孙老愣了愣,双目浑浊,眼神都不知该安放在何处,面上神色变幻,半晌才哼了声:“……还说这些作甚。”
范正弘轻声道:“到今天为止,我替咱们郡主管着这一摊子家底,管了二十五年,昔年娘娘在世,我这日子过得有奔头,管这些事,也管得妥帖,可娘娘不在了,这家业却让我弄得乱七八糟。”
“哎,最近我才想明白,人就得服老,不行了,就是不行了。”
范正弘指了指堆叠成山的账本,“这些年,范家的家业都在这儿,还请孙老你们过目。”
“我是郡主娘娘的管家,郡主娘娘仁厚,每年给的年俸都高,又扶持我买宅子买铺子买地,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下不少老底,这一部分,除了分给我娘,我妻,我儿,还有我这两个弟兄的,剩下的便如我所说,都扑卖了捐给西北,捐给朝廷。”
“啧,果然是噱头,我就说天底下没那么蠢的人。”
好些食客面露失望,也有人嗤笑出声。
客人们来时,只当范家所有家业都要扑卖,人人盯着这块大肥肉,没成想范正弘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只扑卖点边边角角。
范家兄弟两个,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过范正云竟没吭声。
范正弘顺着弟弟不由自主瞥过去的眼神一看,心下了然,长叹一声:“老二,原来你也是啊1
他摇了摇头:“也罢,事已至此,到也无甚所谓。”
范正弘沉默半晌,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又从脖子上解下红色香囊,把里面的漆黑的铜钥匙取下,转身看着顾湘,肃然道:“小娘子,这钥匙我替郡主保存了十六年,从不离身,唯独五年前让人开过一次库房的门,之后便再不曾开过。”
他郑重地在一次屈膝跪下,将手里的钥匙捧起,递到顾湘面前:“小娘子,请。”
“范正弘,你疯了不成1
云哥额头上忽然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陡然心生惶恐,略略蹙眉咬牙:“这些人……该死的1
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忙招了招手,招来两个小厮,耳语一句,令他们出去传话。
“范正弘,你还知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你是谁家的家奴?这些年你打着范家的招牌做生意,就以为你能当家做主了?就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能随意处置不成?”
云哥也顾不得当初的盘算,大跨步地走上前,面上通红,高声道,“孙老,你们几位都在,我且问问,范正弘这么做,把三公主置于何地?”
台上一干老人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云哥高声道:“范家这点东西,三公主自然可以不要,但范家不能不守本分,郡主乃是三公主的亲生母亲,她老人家留下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管家的,窃了去送给个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