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氏不同，李氏彼时是闭着嘴的，那个泥团子丢出去，打得她嘴唇和牙齿都生疼，湿哒哒的泥土也四散溅开，糊了她半张脸，模样别提有多狼狈。</p>
而留湘因为惊讶，张大了嘴，那个泥团子正好丢进了她嘴里。因为力道太足，直接卡在了她喉咙里。</p>
这下，她吐也吐不出来，咽下去更是不可能，只能掐着嗓子干呕。</p>
南宫彦青这才从不远处缓缓走了出来，悠闲地站在一边，看到一群人被他的举动惊得忘了动作，道：“哎呀，本宫手滑了。但是本宫手滑呢，是因为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手滑发泄一下，也不算什么事对吧？”</p>
他的眸光蓦然对上了留湘，笑意中透露着三分狠绝，仿佛倘若留湘回答的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下一息就会掐死她似的。</p>
留湘一惊，不敢轻举妄动。</p>
不过好在，那泥团子还在她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眼下也不可能回答南宫彦青。</p>
但从口中泄出的嗯嗯啊啊声，配上她这一副表情，还是能够猜得出她想说什么。</p>
——说什么手滑，岂不是强词夺理么？若因为手滑杀了人，难道也无罪不成？</p>
虽然她们两个眼下的状况，就算真的要去官府告南宫彦青故意“手滑”，也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这并不妨碍留湘将事情夸大了讲。</p>
只是……</p>
若手滑有罪，那么凭什么李氏因为发泄脱口而出了伤人之语，却还能心安理得呢？</p>
而这些，南宫彦青是不会和她们去说的。</p>
他在人群中走了一圈，走向栎阳府大门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根木棍。</p>
木棍指向留湘，还未动手，留湘就吓得瘫坐在地，南宫彦青没再搭理她，朝着面目狰狞的李氏去了。</p>
李氏今日当众被下了面子，再也维持不住她温雅柔弱的形象，恶狠狠地瞪着南宫彦青，一时间连装哭都忘了。</p>
但到底也不敢开口的，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乃是太子。</p>
南宫彦青那一根木棍挥出的时候，李氏吓得后移了好一段距离，下一刻却见那木棍挥出，稳稳地砸在她面前的地面上。</p>
南宫彦青双手覆在那木棍之上，整个人的重量依托在上面，但瞧着他的模样，哪里是对自己动手的意思？</p>
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南宫彦青是太子，他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妇人动手。偏偏她被对方的来势汹汹吓得失了方寸，竟然一直后退到了墙角。</p>
李氏刚刚恢复了几分底气，就见面前的南宫彦青忽然站直了身子，那根木棍又被他拿在了手里。</p>
下一刻，又朝着自己戳过来了。</p>
“太……太子，你想做什么？！”李氏惊惧道。</p>
“本宫想做什么？”南宫彦青嗤笑一声，“本宫怎么会想对你做什么，三夫人怕是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吧？这般不懂尊卑，又愚蠢至极之人，怎么叫本宫瞧见了。真是扫兴。”</p>
说话的时候，南宫彦青的棍子抵在了李氏的臀上。也难怪她会惊叫出声。</p>
只是南宫彦青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p>
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木棍缓缓下移，李氏大惊，连忙躲避之下，才发现对方的目的——自己根本是在躲避他动作的情况下，跪直了身子！</p>
跪天子是跪，跪太子也是跪，可眼下，太子和栎阳如故站在她的身侧，她面前的却是那一群过来瞧热闹的人。</p>
这如何使得？</p>
李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开口，就见南宫彦青另一只空着的手中，一颗光滑滚圆的泥团子来回摆动，南宫彦青面上也带着笑，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她敢开口，这泥团子就会塞到她的口中！</p>
留湘还在她的身侧，又是干呕又是咳嗽的，大半的泥土却还在她口中，李氏发誓她死也不想体验这种感受，连忙闭紧了嘴，盯着南宫彦青，生怕他下一步有什么过分的举动。</p>
见状，南宫彦青却只是嗤笑了一声，见人已经乖乖跪好了，将那根棍子远远丢回了人群中，而后道：“三夫人意图谋反，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便跪在这里，直到本宫满意为止。”</p>
说罢，拉着栎阳如故意欲转身。</p>
谋反是重罪，是连栎阳如故也要被牵连进去的。因而听到南宫彦青的话，栎阳如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在他嘴角看到胸有成竹的笑意。</p>
她相信南宫彦青不会乱来，便没有开口。</p>
而此刻，李氏听到“谋反”两个字，已经完全愣住了，哪里想得到其他？就连南宫彦青手中用来威胁她的泥团子，一时间也被她抛在了脑后，连忙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要谋反了？！”</p>
“哦？不想谋反？”南宫彦青道，“若不是意图谋反，又怎么连君臣都分不清？”</p>
他嘴角的笑容愈发讽刺：“见到本宫大呼小叫便罢了，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可就在片刻前，你对着本宫的太子妃大呼小叫，难不成是你自己忘记了？阿言便是骂了你又如何？不说前因后果，单一点，她便是想要你的性命，你也得受着！”</p>
什么长辈晚辈，不说李氏自己双标在先，即便是撇开了这件事情，栎阳如故在叫李氏一声三嫂之前，她首先是南宫彦青的太子妃。</p>
纵然没有成婚，但这是皇上钦定的婚事，当初圣旨下来的时候，李氏也是在场的。</p>
自古以来，都是先论君臣，再议亲疏。栎阳如故是太子妃，而李氏，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品阶的后宅妇人而已！</p>
原本见了栎阳如故，都应该俯首请安的，如今却竟然指责起栎阳如故来了！</p>
她一个“好”字话音刚落，却忽然发现身上痛楚骤然消失。栎阳如故一怔，这不应该啊……</p>
分明她还贴在南宫彦青身上，分明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距离。</p>
她却不敢朝裴玦那里看。</p>
一是南宫彦青此刻盯着自己，栎阳如故怕她一个动作，引得南宫彦青遐想万千，二则她即便望过去了，也委实什么都看不着的，有皮毛挡着呢。</p>
天热，纵然到了深夜降了温度，却还是热。</p>
连躺着都要出汗，遑论是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的两个人。</p>
身上黏腻得有些难受，栎阳如故料想南宫彦青也如此，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她记得来时经过一片溪流，距离此地并不远。</p>
南宫彦青原本不知道她想法，但看着她拿起了一身干净衣服，顿时了然，自己也拿了一身出来，两人轻手轻脚地起了身。</p>
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溪水的潺潺声就传入耳膜。两人加快了速度，来到了溪流边。</p>
月光下，窄而长的溪流中央发着淡淡的银光，这儿比起山洞那一块地方，要亮堂得多了。</p>
身上的不适消散之后，栎阳如故怀疑裴玦也许是忘了此事。总之对她而言，裴玦不再用那一招对付自己，就是天大的好事。</p>
她心情大好，面上也带了笑。</p>
南宫彦青转过头去，就见少女如花的面庞在月色下若隐若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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