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份奏折写着,求皇上给五王爷诸葛燕璃在祁安城批一座府邸。</p>
所有王爷都在宫外自立了王府,四王爷为南戎也付出了很多。</p>
在北凉做了十年质子,维持了十年的两朝和平,也有功劳。</p>
诸葛燕璃,四王爷,那便是她的四哥。</p>
收回视线,看向一侧,听着皇帝正在一条一条的吩咐孟河。</p>
皇帝语气里染了喜色,“还有最后两条,在祁安城为芫儿批一座最好的府邸,昭告天下,朕的孩子失而复得,与天同庆三日,让各城各县今年不要再征税粮草,给北凉和大齐发送帖子,邀请他们参加芫儿的生辰,下月中旬,正是芫儿的十九岁生辰。”</p>
秦陌芫眼睫轻颤,内心不感动是假的。</p>
但她怕,怕这一切又是虚幻。</p>
原来下月中旬便是她十九岁生辰,原来十年前的慕容芫遭遇这一切时,才九岁。</p>
交代完一切,孟河走了出去。</p>
大殿之中,剩下他们二人。</p>
秦陌芫侧眸,目光落在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身上。</p>
他还沉浸在喜悦里,依旧握着她的手。</p>
她抿唇,一抹笑意浮现唇边,弧光点点,霎那间让龙殿内的琉璃盏都失去了芳华。</p>
慕容襄戊抬眸间便看到她唇角的那抹笑意,那熟悉的眉眼,心头狠狠一痛。</p>
他双手紧紧包裹着秦陌芫的手背,低沉的嗓音道不尽的温柔,“芫儿,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父皇,父皇能办到的都会为你去做。”</p>
秦陌芫眸光清凉,落在那个摊开的奏折上。</p>
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上面的名字,“父皇,四哥与我一样,同是可怜人,可否也给他批一座府邸?”</p>
握着她的双手有一瞬的僵硬,慕容襄戊轻笑摇头,“你与你母妃一样,都是那么心善。”</p>
秦陌芫微抿着唇,敛去唇角的一抹苦笑。</p>
并非是她心善,而是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p>
十年前,他被当作质子送到北凉,承受非人的待遇,无人疼爱,煎熬度日。</p>
十年前,她被皇后所害,被秦裴炎带着逃出皇宫,有人疼爱,起码不受打骂煎熬。</p>
如今,她回到了皇宫,有当朝天子疼爱,而那个男人,依旧被人冷落,欺辱。</p>
她想,能帮一把便帮一把。</p>
*</p>
皇宫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整个南戎震惊了。</p>
所有百姓听到今年不再征缴粮税,顿时家家户户笑开怀,都在感谢那个死了十年却忽然复活,而且回到皇宫的五王爷。</p>
连同跟着幸运的还有从北凉回来的四王爷诸葛燕璃。</p>
当朝大臣说了几个月皇上都不批的奏折,仅仅因为死而复生回来的五王爷一句话,便批了奏折。</p>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一点,洛妃的儿子,五王爷没有死,十年后完好无损的回来了。</p>
而且朝堂怕是要变了,太子之位不保,依照此法来看,皇上很有可能将太子之位再次传给五王爷。</p>
毕竟十年前,五王爷便是当场太子,北凉的小殿下。</p>
*</p>
晨曦的光,冰冷刺骨。</p>
一辆马车渐渐驶向皇城外的溢出偏僻院落。</p>
车帘被挑起,外面的侍卫恭敬道,“四爷,到了。”</p>
车内,男人一掀袍角走出马车,修长的身影笔直的站在府邸外。</p>
墨发轻扬,头微抬着,漆黑的眸淡淡凝着府邸上的匾额,四王爷。</p>
周围的景物,乃至朱漆大门内,略微萧条的景物,都是那么的讽刺。</p>
诸葛燕璃拾步走向府邸,神情冷淡,剑眉下,幽深的凤眸裹着暗沉的阴冷。</p>
因为最疼爱的儿子一句话,将他从冰冷的后宫院落遣送出来。</p>
因为最疼爱的儿子一句话,赏了他一座如此萧条的王府!</p>
他倒真是要好好感谢那个曾经是凤城土匪,现在是他五弟的好兄弟!</p>
当初查了她的身份,只查出她与慕容家有关系,却不曾想,这土匪头子竟然是他的五弟!</p>
竟然是——洛妃的儿子!</p>
洛妃——</p>
二十年前若非是这个女人,她的母妃怎会沦落至此,他又怎会沦落十年的质子生涯,受尽欺辱冷落。</p>
*</p>
龙殿内,琉璃灯盏通明,里面的气息比起以往好了许多。</p>
慕容襄戊批阅着奏折,往日里紧紧拢起的眉心此刻舒心舒展。</p>
孟河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欣慰了许多。</p>
大殿外,蓦然传来一道厉色却又刻意温柔的声音,“皇上在吗?”</p>
孟河眉心一跳,是皇后娘娘!</p>
他看了眼批阅奏折的皇上,见那原本舒展的眉心瞬间拢起,心也沉重了几分。</p>
孟河上前,恭敬道,“皇上,要奴才去回了皇后娘娘吗?”</p>
慕容襄戊放下笔,伸手捏了捏眉心,敛去眸底的倦意。</p>
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苍老低沉,“让她进来。”</p>
孟河恭敬应声,转身出去。</p>
宫殿们打开,女人一袭锦衣华袍,束着精致的发髻和妆容。</p>
黛眉紧促,水眸不悦,红唇紧抿,身上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不悦。</p>
她走向宫殿中,双手隆起放在腹前,抬头,很是不悦的凝着上方矜贵无比的男人。</p>
慕容襄戊看着她,敛起眉心的倦意,嗓音透着一抹暖意问道,“这么晚了皇后怎么还未休息?”</p>
皇后凛眸,下一瞬,她眸色微红,眉心处都是担忧,“皇上,听说洛妃的孩子回来了?”</p>
皇上点头,提到洛妃,漆黑的眉眼里都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p>
皇后脸色有些阴婺,顷刻间便散去。</p>
她轻步走向台阶,明亮的地面映着女人眼敛下的阴冷。</p>
走到皇帝身边,芊芊玉指放在他的额角,轻缓地为他缓解疲乏。</p>
“皇上,臣妾听说您免了百姓们今年的粮草税,可万一发生个战乱,边关战士没有粮草,这可如何是好?”</p>
她轻笑,语气里都是忧心,“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咱们南戎边城失守,到时百姓和将士们可会对老五有怨言,甚至会弹劾老五。”</p>
慕容襄戊淡笑,丝毫不惧,“朕的江山岂是那般轻易被攻占地?该发愁地是北凉边关才是,去年北凉边关干旱,粮草短缺,今年还未到收成之时,若是打起仗来,咱们的粮草足够撑过他们北凉。”</p>
皇后眉心微拧,“可若是大齐攻打呢?大齐这两年日益壮大,不能小觑。”</p>
慕容襄戊抬手,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朕与大齐皇帝去年曾经谈过一个协议,三年之内是不会发生战乱的。”</p>
皇后脸色微变,红唇轻抿,黛眉下的水眸阴狠而过。</p>
她怎么不清楚皇上的做法,大赦天下的粮草税,提早为慕容芫做好拉拢民心的准备。</p>
就连老四诸葛燕璃,她觉得这个老四不简单,想要放在后宫亲自监视,别让他起什么风浪。</p>
这倒好,又被慕容芫那个贱蹄子一句话给带出了皇宫,在外面立了一座府邸。</p>
当初她派去了十几波人都没能杀了慕容芫,皆是被一股神秘的势力全部歼灭。</p>
如今让她顺利恢复记忆,成功回到皇宫与皇上相认,得了盛宠,想要再对付她可就难了。</p>
慕容襄戊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多了几丝疏离,“好了,时辰不早了,皇后快回去歇着,朕还有一些事物要处理。”</p>
皇后神色微拧,收回手,淡淡一笑,“皇上注意保重龙体。”</p>
她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p>
龙殿内,再次恢复以往的平静。</p>
慕容襄戊扔掉手里的奏折,沉声低吼,“孟河,进来!”</p>
孟河跑进来恭敬抬头,“皇上有何吩咐?”</p>
皇帝冷眉,“派些暗卫守在五王爷府外,密切保护五王爷的安危,若有差池,提头来见!”</p>
孟河微怔,点头,转身离开。</p>
他明白皇上的做法,五王爷回朝,受尽皇帝的宠爱。</p>
太子是皇后的人,宫里宫外都在传太子之位不保,皇帝很可能要重立五王爷为太子。</p>
这种事情皇后岂会冷眼看着发生?</p>
若是太子被废,她的势力便会削去一小半,依照皇后的性子,定会暗中对五王爷下手。</p>
*</p>
下月中旬是五王爷慕容芫的生辰,过了生辰之后,皇上便让五王爷开始参与早朝。</p>
生辰之前,可以准许五王爷在府邸待着。</p>
有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想要去五王府攀关系,都被五王府的人拒之门外。</p>
因为皇上说过,五王爷若不见客,谁都不准强求。</p>
即便是皇后,几位王爷都被拒之门外。</p>
曲折蜿蜒的回廊内,一抹身影慵懒的坐在横栏上,单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p>
掌心拿着酒坛,时不时的喝上几口。</p>
俊逸的双眸有些醉眼迷离,周身的气息都泛着淡淡的酒香味。</p>
一名侍卫从远处而来,恭敬地单膝跪地,“五王爷,门外御史台台主要见您。”</p>
秦陌芫蹙眉,烦闷地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不见,打发了。”</p>
“是。”侍卫应声,转身走了出去。</p>
秦陌芫丢掉酒坛,跳下来站在地上,负手而立,冷眉看着远处。</p>
那里,是秦家寨的方向。</p>
千百号的秦家寨兄弟们亡灵,不知可好?</p>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她不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p>
能在她王府来去自如的,除了忱公子还有谁!</p>
韩九忱走到她身侧,瞬间捂住鼻子,撑开扇子在鼻翼间扇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p>
秦陌芫敛眸,声音清冷,“没多少。”</p>
她侧眸,冷淡的看着身侧翩诀男人,终是好奇的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p>
韩九忱挑唇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只希望到时可别翻脸不认人。”</p>
秦陌芫冷嗤一声,又装神秘。</p>
韩九忱敛起笑意,凝重的问了一句,“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闭门谢客?”</p>
秦陌芫淡笑,翻身一跃,再次慵懒的坐在横栏上,指尖邪性的挑着下颚,“不,明日起,小爷放开大门,放那些人都进来。”</p>
韩九忱闷笑,听她这话的意思,总有种开门放狗的感觉。</p>
他挑眉,扇子一直轻扇着,散去萦绕在鼻尖的酒气,“然后呢?”</p>
“然后……”</p>
她微微仰头,望着漆黑的夜幕,眉心泛着冰冷的痞气。</p>
“他们都以为小爷承蒙父皇宠爱,目中无人,邪肆妄为,那小爷便做个自以为权势滔天,目中无人的王爷。”</p>
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以为她仗着皇上的宠爱,目中无人,有勇无谋。</p>
比起这种人,那种城府颇深,深沉似海的人更让人防备。</p>
韩九忱似是知道她要做什么,眉心微拧,提醒道,“本公子劝告你,你可别玩的太过火了。”</p>
玩?</p>
她懒懒挑眉,瞥向韩九忱,戏虐勾唇,“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你这个军师在背后,即便我玩出天大的篓子,不有你掂着吗?”</p>
她可不傻,忱公子绝不会让她出事。</p>
即便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也清楚,他必须仪仗她的身份。</p>
既然如此,她何不好好利用这层,坑一把这个城府极深,装神秘的男人。</p>
韩九忱合起扇子,脸色微变,用扇子指着少年,“你别太过分了!”</p>
他岂会看不出这厮心里的念头。</p>
秦陌芫邪气挑眉,指尖捏着扇子边缘,笑眯眯的,“放肆,竟敢对本王不敬!”</p>
“你!”</p>
韩九忱捏了捏眉心,收起扇子转身离开。</p>
他就知道这厮一旦藏起那些伤心事情,又是个坑人的小祸害。</p>
*</p>
天色渐晚,一抹身影出现在二王府外,王府的管家带着他一直进了书房。</p>
外面的夜寒被书房内的暖意驱散,墨青色的衣袍晕染了一些潮气。</p>
青锦誉神情沉冷疏离,双手拱起放在身前,微微躬身,“微臣参见二王爷。”</p>
慕容燕肖放下书卷,眉眼轻抬,看着他淡笑,“梓墨何时与本王这般生疏了?”</p>
男人起身,烛火在他周身萦绕了一圈暖意,愈发衬得他身上的气息温润清朗。</p>
青锦誉始终低垂着眉眼,薄薄的唇轻抿着,道了一句,“微臣是臣。”</p>
那日在府城客栈,突然袭击阻拦他的黑衣人,即便对方没有说明,但他清楚,那些是慕容燕肖的人。</p>
他的目的便是阻拦他,不让他去连月湖救秦陌芫。</p>
正因如此,她跌落湖底,之后更是被那个男人伤的彻底。</p>
慕容燕肖轻笑,烛光里那双黑眸幽暗深邃,裹着意味不明的深意。</p>
“明日你与本王一同去五王府见一见本王的五弟。”</p>
青锦誉声线低沉,冷淡的回绝,“臣明日还有要事,不能陪二王爷前去。”</p>
慕容燕肖却是无谓一笑,走到他身前,低声说了句,“梓墨难道不想知道秦公子的下落吗?”</p>
青锦誉脸色骤变,抬头对上慕容燕肖的黑眸,“二王爷此话何意?”</p>
陌芫不是已经死了吗?</p>
那日在城楼下的斜坡,虽没看到她的尸体,但那日的惨状,却足以说明。</p>
他想着等消失了十年回来的五王爷生辰过后,向皇上自建举兵攻打北凉,讨伐诸葛榕斓。</p>
他不是没想过秦陌芫可能没死,但那希望太过渺小。</p>
渺小到他派去了所有人都未能查到她的踪迹。</p>
慕容燕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深邃清朗,“明日陪本王去五王府,你会知道一切。”</p>
他转身,走在案桌前,坐在软椅上,再次拿起书卷。</p>
掌心微摆,淡声道,“天不早了,梓墨回去吧,明日本王等你。”</p>
青锦誉敛眸,心思沉重,转身离开二王爷。</p>
*</p>
烛光摇曳,映的里面微亮中却透着些许的孤寂。</p>
房间中,男人坐在地上,单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仰头望着墙壁。</p>
一袭白袍委于地面,墨发轻垂,丰神俊朗,眉目星辰。</p>
男人的视线一直凝着墙壁上的画,一个人穿着一袭湖蓝色衣袍,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眉心傲然痞气。</p>
另一张是一个女人,一袭红衣,黛眉水眸,红唇轻挑,那抹笑容,仿佛让万千事物失去了芳华。</p>
男人凤眸微垂,落寞冷殇溢出眼敛,薄唇轻挑着苦涩的弧度。</p>
房外,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爷,国师大人来了。”</p>
房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应声。</p>
房外,明净想要继续敲门,却被国师阻拦。</p>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落在男人身上,在那一袭白袍上笼罩了万千光华。</p>
国师轻叹,走到他身前,看着他低着头,白皙如玉的指尖血肉模糊,显然是扣着地面造成的。</p>
他在日复一日的惩罚自己。</p>
当初在草垛后,那个女人听着他们的话,痛苦的用指甲扣着地面,血肉模糊。</p>
他在尝受她所受的痛。</p>
一封喜帖出现在视线里,男人眉眼未抬,也并未理会。</p>
国师戏虐勾唇,“这是南戎皇帝飞鸽传书的喜帖,下月中旬,是消失了十年的南戎五王爷生辰,邀请我们北凉前去,你确定不看?”</p>
消失了十年的——南戎五王爷?</p>
那不是……</p>
阡冶骤然抬头,对上国师漆黑的眸,国师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释怀,“那丫头,可能没死,回了南戎,恢复了慕容芫的身份。”</p>
男人骤然起身,夺过国师手里的喜帖,颤着双手打开,不顾指尖的血染到了上面。</p>
目光所及,看到几个大字,五王爷,慕容芫!</p>
真的是她!</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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