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美英两腿发软坐在地上,“兰芝姐!你说刘一德不会出啥事儿吧?”</p>
“先别急,沈盛树他懂哑语。”仝兰芝安慰道。</p>
沈盛树穿着短裤背心,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哑巴的手语。突然,沈盛树不由分说地回头扛起铁锨,跟着哑巴一起向村西头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对仝兰芝大喊:“快去叫其他人来。”</p>
仝兰芝慌乱地把在家午休的人都喊了去。她预感到了事情不妙,她叫小芳在家看好妹妹,弟弟,让小萌看护好孙美英的儿子小蛋儿,和孙美英一起跟着人群往村西头跑去。</p>
在打麦场上值班的人听到动静也往这边跑来。</p>
大家跟随着哑巴飞快地跑到村西头废弃的坎儿井龙口旁边,只见绕子队长正在坍塌的坎儿井龙口那里拼命地挥舞着铁锨。</p>
众人跟着一起扒掘起来。</p>
仝兰芝从众人慌乱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眼前不幸事件的原委。</p>
哑巴中午吃过饭来山水闸口换刘一德回去吃饭,刘一德下班后并没有马上回家。他告诉哑巴坎儿井龙口下可凉快了,他要去那里睡一觉再回去,哑巴眼看着刘一德钻进了坎尔井龙口下。</p>
不一会儿,热浪催得哑巴也打起盹来。正巧这时绕子队长来巡查水情。他把哑巴唤醒,让他看好水闸别跑水了。</p>
哑巴告诉绕子队长,刘一德在那边的坎儿井龙口下睡觉呢。等他们两个人再看时,猛然发现废弃坎尔井龙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坍塌了。</p>
哑巴和队长急忙跑到坍塌地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两个人挥起铁锨铲一会儿土,可两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于是队长让哑巴跑回来求援。</p>
? 孙美英吓傻了,她看着大家争分夺秒地在掘土,她不愿意相信刘一德在土下面,两眼发直地问仝兰芝:“兰芝姐!他们都在挖什么呢?”</p>
仝兰芝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说:“哑巴说刘一德被埋在下面了。”</p>
“不会的 !不会的!他在山水闸口那里呢,他怎么会在这土下面?”孙美英嚎啕地哭起来。</p>
越往下挖,人们越加小心起来,首先露出的是一个有些破烂的草帽边,大家丢掉手上的铁锨徒手扒起来,先扒出了刘一德的头。</p>
几个维吾尔族社员把刘一德从下面抬到地面上,刘一德右手紧紧地攥着左手的手腕,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p>
孙美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哭唤着刘一德的名字,仝兰芝悲痛地也挪不动了脚步。</p>
沈盛树大声说:“快送到公社医院!”</p>
众人拉开孙美英,轮换着背起刘一德往公社卫生院跑去。</p>
等仝兰芝扶着孙美英跌跌撞撞赶到卫生院,沈盛树正从里面出来。</p>
“老沈…怎么样?救过来了吗?”仝兰芝急切地问?</p>
沈盛树无声地摇了摇头,孙美英瞬间晕厥了过去。</p>
沈盛树说:“你看着孙美英,我去邮电所打个电话,让陈广良他们回来一天。刘一德的后事老社员帮不上忙,俺们的习俗和老社员不一样。”</p>
? 生产队的马车把刘一德拉回家停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孙美英醒来后撕心裂肺的嚎啕几声就又晕了过去。</p>
绕子队长蹲下颤抖着抓住刘一德的手,说:“我的好朋友!我给你说过那个地方不能去睡觉的嘛。”</p>
沈盛树把绕子队长拉到一边,说:“队里大多新社员都在装卸队,我刚才给陈广良打电话了,让他们回来一天。我们的拖拉机在家吗?去火车站接一下。”</p>
绕子队长懊悔地说:“拖拉机早上去县城了。派马车上去吧?”</p>
沈盛树说:“算了,他们接到电话应该往回赶了,晚上就能到家。天这么热,人放不了几天。让尤家娃赶着马车带上沙纪建去找木头。队长你帮忙找两个木匠来就行。”</p>
绕子队长连连点头说:“马上去,都按你们的礼行办。”</p>
沈盛树又把仝兰芝叫了过来,说:“你跟我到队里替孙美英支点钱,到供销社门市部扯几米布,布票你家里有的话先垫上,如果不够挨家借点。然后还要辛苦你加班快点缝制出来,要让刘一德穿着新衣服走。”</p>
沈盛树像个老者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刘一德的后事。他让自己的家属和刘光华照看好孙美英。</p>
在火车站工作的陈广良一接到电话,留了六个人维持货场的工作,其余的人都跟着陈广良急急地背上大水壶一刻也没有耽搁的往回走。</p>
天黑了下来, 陈广良和其他三个新社员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队部。</p>
绕子队长和海力其汗书记陪着五六个新社员,连夜商量着刘一德的后事。直忙到半夜,陈广良才迈进家门。</p>
仝兰芝正在熨烫刘一德的寿衣,见丈夫进来连忙去端来早已做好的一碗面条。</p>
夫妻二人相对无话,陈广良不停地叹着气,连说了好几次:“当时答应他进装卸队就好了。”</p>
仝兰芝轻声安慰丈夫:“还不是因为当时小蛋儿太小,家里离不开他嘛!”</p>
麦收季节虽然酷热繁忙,本应是个充满喜悦和希望的日子,但小王坎儿村这几天谁也高兴不起来。</p>
刘一德在妻子的哀嚎声和儿子的呼唤声中,埋葬在离村几公里远的北边戈壁滩上。等刘一德的哥哥从老家赶到时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临别时,孙美英把刘一德用命保护完好的戴在左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留给了公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