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卫趴到桌子上缠二姐去了。</p>
仝兰芝在外屋的储存间里翻找着什么,她记得今年队里分了四斤黄豆,入冬前就吃过一顿不知放到哪里了?她记得父亲说过吃黄豆芽可以生奶。</p>
一会儿,小芳跑回来说:“婉露姐屋里的炕又冒烟了,炉子对着以后直往外冒烟,熏得我们直流眼泪。</p>
仝兰芝翻出了黄豆,着急地说:“快去把婉露叫回来。”</p>
小芳回去把王婉露叫了过来,两个人冻得直跺脚。</p>
仝兰芝亲切地对王婉露说:“婉露!先在我们家住一天,等明天我给你找个人把烟道疏通疏通再回去住</p>
? 葛素华在家里坐不住了,她来仝兰芝家串门,说:“红卫她妈!缝纫组还得半个月才开工吧?这几天在翻耕去年的棉花地,棉花根这东西烧火做饭可好了。</p>
仝兰芝热情的让葛素华坐到板凳上,说:“那你一定捡了不少吧?”</p>
葛素华说:“马嫂子家捡得最多,她家几个闺女又不上学,平时天天跟着大家在大田里劳动,人多就捡的多呗。棉花根子硬熬火,一捆顶半块煤块呢,烧它能省不少煤。不过你在家也没有闲着,缝纫机一转,三毛五毛的就来了。”</p>
“哪里有,我这不坐月子嘛。要能干,不早就叫你们来做活了?”仝兰芝否认道。</p>
葛素华笑着推搡一下仝兰芝说:“你在家里搞小经济,其实大家都知道,谁让你人缘好呢,谁也不来割你的什么尾巴。” 葛素华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谁不穿衣服?大家离不开你!”</p>
自葛素华那半真半假的一番话后,仝兰芝心里不得不有些忐忑,万一有人背后捣鬼那就不得了啦。</p>
第二天,小芳和小燕上学走后,仝兰芝嘱咐红卫照看好弟弟,她从箱子里找出丈夫当兵时部队上配发的棉军帽,戴在头上下田干活去了。</p>
孙美英最先看到她,忙不迭地跑到仝兰芝跟前说:“仝大姐!你不要命啦?你生完孩子还没满月呢,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得了月子病可就更不好了。”</p>
“美英!我可以呢。”仝兰芝自信地说。</p>
一天下来,仝兰芝还真捡了不少的棉花根。</p>
晚上,仝兰芝感觉腰酸背痛,两个乳房瘪瘪的,劲松吸了两口就哭着松开嘴来。她打开陈广良托人带回来的炼乳,倒一调羹在奶瓶子里,兑了半瓶水摇一摇,塞进劲松小嘴里。她又烧了一锅豆芽汤,喝了两大碗,一晚上小劲松睡得挺安稳。</p>
半夜里,仝兰芝就病倒了:发烧、头疼、胃也一阵一阵隐隐地作疼。本来吃饭就少的她,更是吃不下饭了。</p>
海力其汗书记的长子近日要准备行割礼仪式。一大早,海力其汗书记拿来几块布料找仝兰芝给他儿子做仪式上要穿的衣服。她看到好朋友仝兰芝生病后那难受的样子,她用责备的语气说:“唉!朋友,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拿不动坎土曼大家都知道。你让大家都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就是对集体的贡献。你看我儿子要割礼,让你做几件新衣服,你却病了,怎么办?我去给你找人买药去,你要快快好起来。”</p>
海力其汗书记出去把正要到地里去的孙美英叫过来,说:“你和仝裁缝是朋友,你陪她去公社看病。”</p>
仝兰芝坐起来摆手着,说:“海力其汗书记,我家里有药呢,我刚吃过了。我很快会好的,不会耽误你儿子穿新衣服。你把布料放下,三天以后我让丫头给你送去。”</p>
“你嘛以后就悄悄的在家里做衣服,什么都不要怕。”海力其汗书记松了口气,“孙美英!仝裁缝交给你了,我走了。”</p>
孙美英陪着仝兰芝走小路来到卫生院。李医生把手指搭在仝兰芝的右手腕上片刻,说:“你气血太亏了,喝中药调调吧。”</p>
仝兰芝拿着合作医疗本,到药房拿了一瓶补中益气丸。</p>
回家到路上,孙美英感叹道:“仝大姐!俺上次带小蛋来瞧病时那个先生,脾气一点都不好。你看这个先生,俺看他对谁都是好言好语的,一点也不嫌烦。”</p>
仝兰芝甚为赞同地说:“这个李医生确实脾气好,是个好人。就是出身不好。”</p>
回到家,仝兰芝赶紧让美英到地里去了。她喝了药躺到炕上问红卫:“弟弟哭了吗?”</p>
红卫说:“弟弟没哭。我一直看着他呢。”</p>
“俺红卫真乖。”仝兰芝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p>
仝兰芝透过窗户看到社员们都回来吃午饭了,他让红卫去把沙纪建叔叔叫了进来。</p>
小芳和小燕放学回来看妈妈不舒服,默默地做着家务</p>
天快亮时,仝兰芝感到身底有些凉,她穿衣下炕生好火,在屋里活动了一会儿以后,感觉身体较昨天轻松了许多。</p>
她在炉子上搭上锅,准备好孩子们的早餐,自己先吃了几口。</p>
她把布案收拾干净,拿过昨天海力其汗书记送来的布料,一手拿尺子,一手拿粉笔,在铺展的布料上比划着,几剪刀就裁剪好了。</p>
她早已把队里的每一个人的身高尺寸熟记于心。</p>
正月二十,她把做好的衣服一大早送到了海丽其汗书记家,孩子经过试穿正合身。</p>
转眼到了海丽其汗书记儿子割礼的那一天,生产队里又热闹起来。</p>
四五个鼓手坐在书记家的门前敲着鼓,村儿里的姑娘、媳妇们穿上了漂亮的花裙子,小男孩儿和小伙子戴着花帽,一些成年男人也戴着花帽。</p>
海丽其汗书记家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请来大师傅烧了一锅汆汤肉,正冒着热气。</p>
准备做割礼的小男孩儿,穿的像新郎官一样,和一群小孩子开心的嬉戏追逐。</p>
海丽其汗书记和老伴儿也穿戴一新,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迎接着前来贺喜的客人。</p>
客人们礼让着让长者和男人们走在前面,女人和孩子跟在后面,上炕坐成U型。</p>
炕上早已摆满了一溜的馕和油饼子,而且也都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堆放在一个个的大圆盘里。</p>
客人坐好后,帮忙的姑娘、小伙子恭敬地给在每个客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汆肉汤。</p>
维吾尔族人待客,不管你同时来多少人,都可以随时坐到炕上开吃。</p>
仝兰芝带着红卫去的时候,炕上没有多少客人。海丽其汗书记热情地把她引领到炕上坐下,亲自把汤碗放到仝兰芝面前,说:“你不要吃凉的,把馕和油饼子泡的汤里面吃。”</p>
海力其汗书记又拿起一块油饼子塞到红卫手里,“多多吃!巴郎子!”</p>
仝兰芝起身离开时,海丽其汗书记硬让仝兰芝带回去两个馕。</p>
傍晚起风了,天空布满了厚厚的灰色的云,仝兰芝给孩子们做了一锅白菜粉条汤,就着馕吃得浑身暖暖的。</p>
半夜里,仝兰芝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穿衣下炕打开门,一阵寒风涌进门来。老马和尤家娃架着陈广良站在门口,陈广良的一条腿上缠着绷带。仝兰芝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哆嗦着说:“我的老天爷耶!这是怎么了?咋还要人架着呢?”</p>
“先别问这么多,赶快让老陈躺下。”老马高声说。</p>
仝兰芝让开后,老马和尤家娃架着陈广良进屋躺下。</p>
老马告诉仝兰芝说:“昨天下午,我们在车皮上往下卸物资,是一些机电包装箱很重,卸到一半时突然风夹带雪,跳板上又湿又滑。今年新上去的哑巴,因为没有经验,负重走跳板时不小心滑落下来。恰好陈光良就站在跳板旁边,他冲过去扶哑巴,结果两个人一起跌倒,哑巴身上的箱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腿上。经过医生检查,腿断了。我们连夜打电话让队里派马车上来把陈广良送回家,你要辛苦了。”</p>
老马说完和尤家娃告辞走了。</p>
仝兰芝关好门,坐到丈夫身旁,抚摸着陈广良打着石膏的左腿,说:“还疼吗?当兵打仗时都没有伤胳膊断腿儿,怎么那么不小心呢!”</p>
陈广良脸上冒着汗珠,说:“在马车上颠的有点疼,你还没满月,我躺到这里还得你照顾,要辛苦你了。”</p>
仝兰芝拉过被子给丈夫盖好,说:“家里有去痛片,你吃一片吧。多险呐,那些铁家伙要是砸到头上可怎么办呀?对了,你还没吃饭呢吧?”</p>
“哪还顾得上,到医院接好骨头打上石膏,挂了两瓶盐水,马车就到了。”</p>
仝兰芝捅开炉子加点煤,热好了昨天晚上剩的白菜粉条汤,掰几块馕放进去端到炕前。</p>
陈广良几口就吃好了,放下碗说:“馕泡在你做的菜汤里更好吃了,在火车站我们天天吃馕,你和孩子也学会吃馕了?”</p>
仝兰芝笑了一下,说:“吃馕算什么?维吾尔人的话我都会说点了呢。”</p>
“你厉害!”陈广良嘴里嘟囔着就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