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对比他身边那一堆小青梅和红粉知己，他完全没有选择明家的理由。</p>
尤其明悠还是从燕家逃婚过去的，简直是烫手山芋，可周公子还是力排众议，毫无道理地接受了。</p>
此前他跟明悠甚至谈不上认识，根本没有同框过。</p>
为什么偏偏是明家？为什么偏偏是明悠？</p>
再联系到多年不见的周公子，上回见到她，却表现得宛若至亲密友一般。</p>
只是做戏的话，他的眼神未免太、太投入了……</p>
明宛越想越心惊，眼下突然收到他的关心，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间感觉自己是个罪人。</p>
罪名为「辜负」。</p>
“喂？”</p>
面对这份迟来的醒悟，明宛最终还是选择面对。</p>
不管是什么，她都要说清楚，不然对这么多年，矜矜业业地将她放在心里的周公子来说，太不公平了……</p>
“宛宛，是我。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强撑，好吗？”</p>
周公子清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还是一如既往令人心悸的温柔。</p>
倏忽之间，他从前高大威猛的身影，含笑的模样，历历在目地浮现在明宛的脑海中；</p>
合着他身上润物无声般温馨的气质，稳稳地熨烫着，她被无常世道蹂得皱巴巴的心。</p>
“我知道了，我没事的。”明宛堪堪压下心头蓦然翻卷的泪意，干巴巴地说道。</p>
“我听说你们店被人烧了，犯人潜逃，老板一个人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你们。”</p>
他突然讳莫如深地顿住了，那边传来他在斟酌措辞的细微沉吟。</p>
明宛心头一暖：他总是这样妥帖，仔细着将别人的心当作易碎物品来对待。</p>
想到这里，明宛不由得想起了某个倒胃口的家伙，那人总是我行我素，自说自话的。</p>
明宛的薄唇不禁勾起一抹讽意，眼底骤变幽暗：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p>
……不，良辰美景的，她想那混蛋干嘛？</p>
她最难的时候他在哪儿呢？他还在跟明悠玩“扯绳子”的游戏吧？</p>
明宛悠长吐息：“谢谢你，简直是雪中送炭了。一会我将老板的微信转发给你，具体情况你们加了详谈吧。花了多少，我会给你打欠条的。”</p>
他那么好。</p>
她却……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弄丢了他这个好朋友。可在她至暗的时候，他还是不计前嫌地来拉她了。</p>
明宛尽可能压着情绪了，一丝哽咽还是差点从她喉中跑出来，让她猛吸一把鼻子——但愿周公子听成感冒了。</p>
她的眼眶一定红了，可她不想说，她还不配让他担心。</p>
作为一个朋友，她不合格；他最难的时候，她亦不在。</p>
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一个是怕韭拾撑不住，另一个则是以周公子的作风，他决定一件事就一定会插手到底。</p>
与其让他绕远路费尽心机地来悄悄帮她，还不如大方地承了这个情，直说报答。</p>
“宛宛，我经常为了维护周家的商业形象到处做慈善，对我来说，我捐其他人是捐，捐给你的朋友也是捐，并无区别。</p>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会得到我的帮助。这就是你的功德，也等于是你的善心在发散。</p>
“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做善事而觉得亏欠什么，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p>
周清涵善解人意，再拧巴的人在他面前口不择言，他也能瞬息做出千字理解，将对方的意思解得八九不离十。</p>
这让他在人脉方面近乎没有对手，他的同盟信赖他，他的对手憎恶他。</p>
尽管知道这是他的天赋及后天训练出来的习惯，那种被人捧在手心反复咂摸的感觉，还是令人心折。</p>
毕竟现在能好好听人说话，或是能耐心侦破别人傲娇的人，几乎不存在。</p>
明宛叹气：“可是我……我没法心安理得地让周公子负担这些，如果不是我，本来就没有这些事。”</p>
“更何况，你平时做慈善是有回本的，你投资我可没有什么回本。”她自我嫌弃地闭上眼。</p>
“你怎么知道没有回本？”</p>
周清涵动人的轻笑带起话筒里轻微的电流；滋滋声都仿佛黏上他磁性的嗓子，黏糊糊地沙沙响。</p>
那绵绵地划拨着她的心弦，漾开层层暖暖的涟漪。</p>
“你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能让我开心的事不多，这难道不是回本吗？”</p>
明宛不知道说什么，半晌软软地开口道：“这些年……你还好吗？”</p>
“问都问了，宛宛不如问得再详细一点？”</p>
温和中渗入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他尾音上扬道。</p>
明宛的瞳孔中突然渗入瑰丽的紫色，临街的玻璃墙透出路面上遽然卷起的一场花雨。</p>
春色渐深，周清涵的笑意听起来更浓了，那清脆的一声笑雾蒙蒙地浮在耳畔，又痒又轻地勾人。</p>
……</p>
接下来，两人你来我往地“盘问”着对方这些年发生在彼此身上的故事或者事故，仿佛恨不得一口气将彼此亏欠的时光全补回来。</p>
只不过，一个故意被明宛晾在一边，却在此刻变得如鲠在喉般的疑惑，又在她内里隔靴挠痒似的折腾起来。</p>
在这个敞开心扉的美妙时刻，明宛根本没法对他藏话：“阿涵，到底你……为什么是明家？”</p>
对面默了一瞬，但明宛已经通过他骤然变化的吐息，确信他听懂了她的意思。</p>
“宛宛……不如你先回答我。”</p>
某种情绪夹藏在他骤变小猫打呼般软糯的语调中。</p>
“你既然问出口，是准备好承受这个答案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