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车厢,在对应的位置上坐下,肖闲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同时心里还有些紧张。</p>
自从上了大学后,不对,是自从他奶奶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回过村了。一来村里没人欢迎他,二来他也不敢面对他死去的奶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绵岩市待了五年,终于又要再一次回去了。</p>
有时候他都很庆幸自己考上的是绵岩的高中,而不是盆谷的高中,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考那么远,就跟他父亲有关了。</p>
当时他初三,他父母已经离婚有好几年了,母亲从来没回来看过,倒是父亲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家一趟。</p>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奶奶求了他父亲好久,他父亲才愿意给钱供他上高中。不过由于对方工作的地方在绵岩市,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花销和麻烦,他也不得不来绵岩的高中读了。</p>
虽然来到绵岩市后,他父亲也只是给他交过学费,其他生活费书费之类的都是他自己打工做兼职挣来的,他还是很感谢他父亲。</p>
当然,上了大学后他父亲就没管过他了,甚至肖闲就连他父亲是在绵岩哪里工作的都不知道,面也没见过几次。</p>
记忆中,他已经完全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了,父亲的模样也愈发模糊了,唯有他的奶奶,他总是时不时在梦里见到对方,或者在某个愧疚的瞬间记起对方,这么久了,还是忘不掉对方的长相。</p>
“你待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啊?”孙傀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转移肖闲注意力道。</p>
肖闲回过神来,收起来了脸上悲伤的神情,笑了笑,回道,“叫祥羊村,祥瑞的祥,羊群的羊,还有些拗口呢。”</p>
孙傀跟着念了一遍,确实有一丢丢的拗口,他又道,“回去后你打算睡哪儿呢?”其实在他收拾洗漱用品的时候他就很想问了,毕竟据肖闲所言,对方在乡下的住处已经是很久没人的状态了,那么那栋房子搁置了那么多年,肯定也是积满了灰尘了,除非他家还有亲戚住在那里,不然是一定无法过夜的了。不过当时肖闲的情绪还有些低落,他就没问,后面也完全忘了这回事了,直到现在进了车厢,他才又想了起来。</p>
肖闲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只见他愣了几秒后,眼睛就一下睁大了许多,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凝固,声调都忍不住往上扬了几分,“我都忘了有这个问题了!”</p>
太久没回去,他早就忘了要考虑这些基本问题了,反应过来后,他的情绪变化比孙傀都大。</p>
“……”两人面面相觑,因为走得急,身份证什么的也没带,就带了些洗漱用品了,这下跟回村当野人有什么区别?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野人之所以为野人,是因为他还能做到野外生存,但孙傀和肖闲不会啊!</p>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呆了数分钟后,车厢的门缓缓关上,随着缓慢的加速,地铁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而等到地铁加速至正常行驶速度时,那股震动已经接近于没有了,窗外的画面不停变动,去往盆谷市的旅程正式启程。</p>
“等会儿!不急,让我想想———”肖闲率先摆脱了呆愣的状态,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以期望找到一个突破口,孙傀安静地看着他,已经开始幻想野外求生的路线了。</p>
地铁驶出隧道,沿途的风景在窗外铺开,孙傀看着外面的事物发起了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突然传来肖闲拍手的声音,以及对方一副找到出路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当时村子里不全是讨厌或害怕我的人的,有一个和我奶奶同岁的老人,她是村里和我奶奶走得最近的存在,我小时候生病了,我奶奶也时不时会带我去找她烤鸡蛋。”</p>
“烤鸡蛋?”孙傀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抓住关键词问道。</p>
肖闲则道,“就是一些农村里会有的土法子啊,烧蛋治病。在我记忆里,每当我感冒迟迟不好的时候,我奶奶就会带我去见那个老人,村子里的人都叫她王婆。刚开始我去看病的时候,王婆会事先准备一个铁盆,里面放着些烧红的木炭,接着她也不问我生了什么病,将我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后,直接就用那张纸包住一颗鸡蛋放进了铁盆里烤。等到鸡蛋烤好,蛋壳变黑,她就会取出来敲开,然后根据蛋壳或蛋黄的状态来判断我的病况,这时候我再把那颗鸡蛋吃下,没多久病就会好了。”</p>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当时我特别爱吃辣条,不小心就吃太多了。但我奶奶并不知道,她只是见我状态不好,就又带我去找了王婆。当时王婆已经懒得准备铁盆了,直接就在厨房的灶台里烤。她还是把我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和一颗鸡蛋一起烤。我当时也就在旁边看着,鸡蛋烤好取出来敲开后,王婆就将蛋壳剥掉,直接将鸡蛋分成了两瓣,而蛋黄最里面是还有些没凝固的,王婆一下就看出来是我那时候吃了太多辣的了,还让我奶奶以后少给我零花钱去买辣条吃。”肖闲讲完,一脸神奇地看向孙傀,接着将音量降低了些,“你说,王婆会不会也是有账号的人啊?”</p>
孙傀还有待反应,一旁也在听这个故事的徐安顺立马就将手伸到了两人中间,孙傀于是朝他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激动地比起了手势。</p>
“呃……他在说什么?”肖闲可看不懂徐安顺的手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p>
“他说他小时候也遇到过跟你故事类似的事。”孙傀已经解读完了,并解释了句,“徐安顺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父母为此也找过许多方法,烧蛋治病就是其中之一。”</p>
“卧槽,还真是啊?我还以为就我们村有呢。”肖闲惊奇道。</p>
孙傀又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点进了分享区,通过搜索栏检索,果然查到了跟烧蛋有关的习俗。</p>
“这上面说,关于烧蛋,按目的来分的话,一共有两类,治病一般是采用红绳烧蛋,会将鸡蛋用红绳绑起来放到灶台的柴火上烤,如果鸡蛋烤熟后绳子没断,那么把鸡蛋吃了就会痊愈了。而看事算命的话就跟人的生辰八字相关了,还会用点燃的香在鸡蛋上画圈和字符,念几句咒语,通过烤好后的鸡蛋的纹路或鸡蛋的状况来判断那个人的运势和现状。嗯……和你记忆里的好像对不上啊。”</p>
“啊?怎么可能?”肖闲说着就想瞅一眼孙傀手机上的内容,但什么都看不见,只好蔫巴巴地坐回去,“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应该啊。”</p>
孙傀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收好,道,“也有可能那位叫王婆的并不是圈子里的人,只是单纯会烤鸡蛋而已。”</p>
肖闲还想反驳几句,但对方掌握的账号肯定才是对的,他也只会认可对方的观点了,“不对,我一开始提这个是想说什么来着?啊,对了,我们回村后,可以去王婆那里住两天的。虽然很久没见过对方了,但王婆应该还记得我,我小时候把我能看见鬼的事告诉过她,而她好像也相信了我的样子。”</p>
“真的靠谱吗?”孙傀道。</p>
“当然靠谱了,你还不相信哥们儿我吗?放心,肯定不会让你睡野外的。”肖闲拍胸脯保证道。</p>
孙傀看着他一脸自信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泼了个冷水道,“万一那个王婆已经寿终正寝了呢?”</p>
“嗯?”肖闲歪了歪头,随即又拔高音量道,“对喔!”</p>
“……”</p>
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