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将茶杯放到桌上。</p>

他笑了两下，说道：“你还真敢想。”</p>

“你杀了我院里一个丫鬟，现在还想收我女儿为徒。”</p>

“啧啧啧……”</p>

陈烨打量着薛铭，很佩服他的勇气。</p>

气氛有些凝固。</p>

薛铭听到这话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p>

他轻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宗师，那日我是气极，才失手打死丫鬟……”</p>

奋斗努力了半生的心血付之一炬。</p>

那种情况，放谁身上不急？</p>

陈烨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p>

“失手打死。”</p>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p>

陈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p>

凝固的气氛稍稍缓解。</p>

陈烨平静的看着薛铭，忽然开口问道：“你说，丫鬟的命算不算命？”</p>

薛铭被问愣了。</p>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算。”</p>

陈烨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p>

“丫鬟的命，在古代不算命！”</p>

薛铭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p>

他有些没听明白陈烨的意思。</p>

陈烨目光微凝，望向院中。</p>

育婴堂里的孩子们跑到院中，互相追逐嬉戏。</p>

“你杀了那个丫鬟以后，我亲自去了她家。”</p>

“她家房子不大，生活条件也很贫苦。”</p>

“她家中有一父一母，和一个八岁的弟弟。”</p>

“我过去的时候，她父亲得知她的死讯没什么表情，反而用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眼神看我。”</p>

“那眼神向我传达了一句话。”</p>

“你知道是什么吗？”</p>

陈烨坐在椅子上，看向薛铭。</p>

薛铭有些摸不清头脑，宗师跟他说这些做什么？</p>

他沉吟了一下，苍老的脸上多了抹讥笑。</p>

“我猜，应该是‘你打算赔多少银子？’”</p>

陈烨笑了。</p>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p>

“她父亲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传递着这句话。”</p>

“我清楚他的意思，但我没有理会他，我走进她家。”</p>

“我看到她母亲坐在床边，一边缝鞋，一边落泪。”</p>

“她听到了我们的交谈。”</p>

陈烨轻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当时看到这幕很动容。”</p>

“当子女死亡，或许只有母亲才是最悲痛、伤心的人。”</p>

薛铭静静的听着。</p>

陈烨话锋一转：“但是。”</p>

“当我拿出500两银票递给那个妇人的时候。”</p>

“我看到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与惊讶。”</p>

薛铭沉默了。</p>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父母的神态。”</p>

“你说，一个丧女的母亲，忽然收到一笔巨额银钱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p>

陈烨目光凝视着院外跑闹的孩子，轻声问道。</p>

薛铭有些嘶哑的开口道：“总之，不可能是欣喜。”</p>

陈烨点了点头：“站在人性角度，她可以是沉默，可以是排斥，可以是拒绝。”</p>

“但绝对不会出现欣喜。”</p>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想错了。”</p>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在她父母眼中，她的命都不算命。”</p>

“那就更不用说在别人眼里，在武者眼里，在世俗眼里，她的命就更不是命了。”</p>

“这件事是不是有点意思？”</p>

陈烨静静注视着院子，淡淡道：“我总是以自己的角度看待事情。”</p>

“但我却忘记了，这里是古代。”</p>

“我的想法总会显得格格不入。”</p>

“那日，我完全可以一掌打死你，为丫鬟报仇。”</p>

“按照你们江湖人的理解，丫鬟虽然是个下人，但也是我堂里的人。”</p>

“她就算死了，也要有人偿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