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看着姜焕面貌，已被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p>

玲珑跟着姜明昌学了一阵子武艺后，得知他收有一个义子，叫德寿，比玲珑大几岁，宫中人都叫他小德子。</p>

姜明昌教玲珑学武这事算是隐秘，为防止雍王发现他们有私交，两人都是选特定的日子，在一个传闻闹鬼的小院子里相见。</p>

有那么一次，姜明昌带过来一个小太监，此人正是德寿。</p>

姜明昌对外说的是指望着德寿给自己养老送终，但私下里却从不让德寿叫他干爹或义父，后来德寿便也随着玲珑一同喊姜明昌师父。</p>

玲珑还记得那时姜明昌脸色不大好看，犹豫了许久，才允了德寿与玲珑一同学武。</p>

只是玲珑不大喜欢这人，他明明年岁不大，却总叫人觉着心事重重，对待玲珑的态度倒是恭谨，但玲珑总觉着他时常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出神。</p>

有次玲珑赴约去得晚了，撞见德寿求姜明昌授其剑法，却被姜明昌拒绝了。</p>

“咱家答应教你些功夫，是为叫你往后在宫中能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会些拳脚，去哪个娘娘宫里当差人家都愿意要你。”</p>

“你想学剑，为的却不是自保，咱家这雷鸣剑便是带进土里，也不会传授与你，断了这念想吧。”</p>

“孩子，这天底下命不好的人多了，你已经……成了阉人，就莫要再做他想了。”</p>

从那以后，玲珑也很少再见德寿来了，直到姜明昌重病，玲珑去瞧他时，才发现老太监身边根本没人伺候。</p>

玲珑问起怎么不见他收的那义子在榻前尽孝，姜明昌才告诉玲珑，他方一病倒，德寿就偷了记着他半生武学心得的手札，逃了。</p>

玲珑说要遣人为他寻回那叛徒，姜明昌却阻了玲珑，向她说起了德寿的身世。</p>

原来德寿竟是个皇子。</p>

德寿的娘是个宫中的粗使宫女，夏日里挽了裤脚袖子撑着船在湖心打捞落下的荷花瓣时被路过的雍王看上了眼，荒唐得光天化日下在船上的乌蓬中就把人给幸了。</p>

这事不光彩，宫女也是最低贱的下等宫女，自然是不可能赏位份的，雍王事了就拂衣而去，宫女却因为此事珠胎暗结。</p>

雍王妃嫔无数，宫中皇子公主众多，都是子凭母贵，位份低的妃子生下的皇嗣，也只比奴婢奴才高一等罢了。</p>

宫女不敢上报内务府，怕被雍王下令杀了她了事，硬是瞒到把孩子生了下来。</p>

雍王得知此事后，觉着这孩子来得晦气，但毕竟是自己的种，并没下令处死，又不愿把这丑事宣扬出去，最后便把孩子送去了太监所。</p>

姜明昌在宫里的年头长，知道的秘闻也多。</p>

他看德寿可怜，身上本流的是皇家血脉，却小小年纪就做了太监，太监所里的人也没好好养他，非打即骂的，姜明昌就认他做了义子，照拂一二。</p>

姜明昌同玲珑说，德寿后来在宫里见着了他亲娘，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自打那以后性子就越发阴沉。</p>

“随他去吧，他走了也是好事，他心中积怨太深，若继续留在宫里，怕是迟早会对你生恨。”</p>

“不管怎么说，论血缘他到底也是你宋氏的人，明知是个祸患，又不能将他如何。”</p>

姜明昌对玲珑说了这些话后没几日就病故了，宫中太监纵使从前再风光，一旦老了病了，也就没人再会看顾一眼，玲珑着人暗中操持了姜明昌的后事，觉得事有蹊跷，下葬之前验了尸。</p>

玲珑看着眼前姜焕，苍白瘦削的脸逐渐与记忆中那阴沉少年交叠，咬了咬下颌厉声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