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仍抱着儿子不松手,他却问出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年方几何?”</p>
“谁?惜沅?”苗氏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记得是虚岁十六。”</p>
“有些大了。”程墨唇微勾起,“父亲母亲若有闲暇,便为她寻一个好的夫婿吧。”</p>
“为父正有此意。”程旭川抚须道,“仿文这些年为了我们程家天南海北的走,颜氏染病没了,他差点没赶上发丧。留得惜沅伶伶仃仃的,为父便做主把她接来,寻思到时从府里出阁,嫁妆置办得丰厚些,往后夫家定不会轻易怠慢了她。”</p>
“据说贺通判府上的嫡次子品貌非凡,酆知州的孙儿文武出众,都是百里挑一的佳婿人选!不过我们程家也并非什么小门小户,惜沅是当作半个女儿来养的,配哪个王孙公子都是绰绰有余……”苗氏的心思一旦被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便没了个休止。</p>
程墨回到兰墨轩时,屋顶上方的红日已经西斜。</p>
他随意望去,六七个花架错落有致的放在院落,再往里走,书房的陈设井井有条,窗明几净的。</p>
程小篼压抑着激荡的情绪,跟在他身后随侍着。</p>
“这一年多,府内可有异样之处?”</p>
“夫人同往常一样,巳时去铺子里头察看,回府用膳、歇午之后,约鲍夫人、史夫人、曲夫人来打马吊,初一和十五会去灵福寺上香。”程小篼一板一眼的陈述着,“老爷极为操心太子殿下的病情,在各地搜寻传言中能枯骨生肉的神医,护送去京城的程氏布庄……”</p>
听及此处,程墨忽而打断他的话语,道:“拿纸墨来。”</p>
等到他磨好了墨汁,程墨提起狼毫笔挥洒着写下两行字。“依照这个尺寸,每季做四套衣裳,布料用柔软些的,式样尽量简洁。”</p>
程小篼也没多问,只是点着头应了一声,等墨迹干得差不离了,再小心的把纸叠起来,置于袖中。</p>
“做好之后,你亲自送上山来。”</p>
“少爷放心,一定送到!”他一张短方脸上长了几粒雀子,偶尔会露出两颗骈齿来,不说不笑时,又显得尤为憨直。</p>
夜晚,月色如瀑,漫山遍覆白霜。</p>
“修行人不拘小节,这些巨细琐碎的事情会影响我修炼的!”李荷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嚼着一块炭火烘烤过的烧饼。</p>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黄花梨小茶桌的话语中透着嘲讽,“承认吧,你就是懒。”</p>
“肚子生灰许久了,忒难受。”书橱怨声道。</p>
“知道了知道了。待我学得了净秽咒,再为你们一一施展便是。”</p>
程墨长眉微扬,悠然倚着洞壁,一副静心倾听的模样。</p>
里头的各种声音倏然齐齐止住。李荷把烧饼烤得发焦的地方抠去,不经意回头,但见一截雪狐斗篷垂在她的面前。</p>
她杏子般的眼仁亮起光彩,把手里的饼子往小茶桌上一扔,转瞬便扑向了他:“师兄,我好想你。”</p>
小茶桌顿时气结,奈何在仙人面前不敢造次,只好姑且忍着。</p>
“这几日可有认真炼功?”程墨任由她挂在雪狐斗篷上,低了头问。</p>
“有的有的,勤奋得很,夜里都睡的少!”她用脸颊去蹭厚实的雪狐皮毛,“师兄,你真暖和。”</p>
程墨嘴角轻飘飘的含了点笑,抬手将系带解开,她便连着斗篷一块儿慢慢滑落到地板上。</p>
“送你。”</p>
夜深,李荷裹着它炼功,直到累极困极,方才倒头睡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