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既入仙途,便不得过分干预人间,特别是生死之事。”</p>
她眉心有一点颦蹙,说:“师兄,这第三条我不甚清楚。譬如遇上烧杀抢掠的,管还是不管?”</p>
“你当自己是江湖上的女侠?”</p>
“……”</p>
太子大婚,定于九月二十九日。从暮山到京城,约千里路。</p>
二十七日清早,程墨方才穿了一件泥金滚边的墨色长袍,那袍子的一角就被她捏住。</p>
“师兄,你就当带了一个丫鬟行么?”她神情纯挚的仰视着,“我保证不给你添乱,规规矩矩的,还能给你端茶倒水。”</p>
“那我为何不带程小篼去?”</p>
李荷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p>
程墨微微低头,见她换了一身粉紫色蜀锦缕银线祥云纹裙,头发上束了条同样颜色的丝带,眸中水光盈盈,嘴也抿着,像是要哭的样子。</p>
他大抵是心软了。</p>
“只能跟着我,不许离开半步。”程墨牵住她的手,“若不听话,关石室。”</p>
京城。</p>
大大小小的灯笼挂满了每个檐角,天还未完全黑,就照着红通通的光亮。一匹骏马踏着青砖地面疾驰而过,须臾,到了皇城南边的玄武门外。</p>
金吾卫上前一步,正要问话,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朝他掷了过来。</p>
他抬手接住,视线一扫,心头震了震,连忙示意另一个金吾卫开门放行。</p>
到了内里,那匹骏马倏然化为一根青翠的竹枝。</p>
程墨拉住她,步履轻疾,接着轻轻一纵,凌空而起。李荷只觉耳畔有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两人就落到一处又凉又滑的琉璃瓦上。</p>
今夜,宫中灯火如星辰遍布,把她的一双杏眸照亮,“师兄,这儿真好看!”</p>
程墨稍稍眺望,少刻,带着她朝着一处宫殿掠去。</p>
这一整日,太子身穿冕服,腰间系宽玉带与佩绶,与太子妃一同在皇太后、皇帝、皇后跟前行了三跪九叩礼,完成了一干繁缛的仪式。</p>
夜宴持续没多久,帝后离席。太子气质矜贵,也不失温和大度,与百官勋贵一边欣赏着庭中的轻歌曼舞,一边吃蟹饮酒,气氛很是融洽。</p>
九、十月正是吃蟹的季节,螃蟹是从百里之外的大湖运来的,摆在黑漆理沟戗金云龙纹宴桌上,个个儿鲜嫩肉厚,膏肥脂满。</p>
程墨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又把几上的花雕酒拂到一边,道:“用吧。”</p>
那匹竹子变成的马,行路异常的快,半月有余的行程,区区两日便抵达了。</p>
李荷揉了揉腿,就见一群宫婢端着黑漆嵌螺钿托盘鱼贯而入,呈上了桂花酒和糕点,再将干净瓷碟放下,同时把宴几上用过的瓷碟收入托盘,才纷纷退出了。</p>
她拈起几块奶油松瓤卷酥吃了,忽然想起什么,夹起一块茄鲞,小心的递到他嘴边:“师兄,你吃。”</p>
程墨轻轻摇头:“不饿。”</p>
李荷已然习惯了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于是咬住茄鲞,腾出手来剥蒸螃蟹。</p>
另一边,裴砚从袖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油纸袋,然后,把几块颇为精致的桂花栗粉糕尽数塞了进去。</p>
韩绍清对着面前空空的几个瓷碟,沉默不语。</p>
“那边角落,有个人不甚熟悉,但长得实在是太过……”威远侯世子不住的朝着一个方向偷瞟,“还好今儿郡主不在,否则那位仁兄必将清白不保。”</p>
裴砚把鼓起来的油纸袋往怀中一揣,才抬了眼,半晌,由衷的赞了一句:“恍若谪仙。”</p>
韩绍清不由也看了过去,唯见一株花树之下,墨色衣袍的男子眼眸狭长,面颊如玉,眉似墨画,唇如点朱,的确惊为天人。</p>
他的身边,还有一名粉衣少女,正抓着一只螃蟹在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