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怒火高涨，深吸几口气道：“不娶也得娶。”</p>

“……”裴砚硬着头皮，没一会儿，寻了个由头，遁了出去。待走过廊庑，行上水榭，他就这么对着空旷冷寂的湖面，沉默许久。</p>

昆宁宫。</p>

银晃晃的日光晒着，他裸在外头的皮肤带起一阵阵的牵痛。</p>

程皇后眸子注视着他，半晌道：“嬷嬷，把门关上吧。”</p>

“吱嘎”的一声，日光被隔绝在门外，殿内光线暗了下来。</p>

楚瑾容神态中泄露出一丝不平静，手心里也都是冷汗，作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p>

“何时起惧怕日光的？”她冷声问。</p>

此话犹如惊雷，轰然炸在他的脑子里，徒留一片空白。</p>

“本宫想了很久，实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加害于怀容，直到想起已经故去的孟才人。”</p>

楚瑾容紧紧抿着唇，脸色也白得骇人。</p>

当年，他还年幼，只记得母亲躺在地毯上，嘴角凝着血渍，一双曾经美丽的眼眸大大睁着，已失去神采。</p>

贴身宫婢偷偷告诉他，母亲是喝了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红枣血燕，才中毒身亡的。</p>

接着，那名宫婢以及嬷嬷皆被父皇赐死，此事不了了之。再接着，他被记在了皇后名下。</p>

宫中的日夜真是漫长难捱啊，巨大的恐惧、怀疑有如大山，将他压着，让他时常喘不过气来。</p>

直到有人暗地寻来，问他要不要报仇？</p>

……</p>

难道，他被利用了，恨错了人？</p>

“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是本宫害的她吧？”程皇后微扬着下颌，神情睥睨，“本宫乃程氏嫡女，不屑用这些龌蹉手段。再则，怀容注定是曜安朝的储君，本宫为何要多此一举，把你夺来身边？”</p>

“殿下，您真是糊涂啊！”卫嬷嬷又是气恨又是心痛，“到底是谁从中作祟，老奴定要与他对质！”</p>

“儿臣，也不知道是谁……”他现在才想起，从未看清过那人的脸，只得了下蛊的东西。</p>

“呵，她真是好手段，堪堪几年的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我两败俱伤。”</p>

程皇后的话，宛如一记刀刃，狠狠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p>

他想起了一直对他关怀备至的楚怀容，忽地觉得心里有什么彻底崩塌了，慢慢俯下身，双肩微微颤动，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光洁的地砖上。</p>

卫嬷嬷忙问：“娘娘，果真是她做的？”</p>

“除了她，还有谁？想让自己儿子当皇帝，已经想疯了。”程皇后眸光淡淡的看他，“事已至此，就让你父皇来定夺吧，本宫没什么好说的了。”</p>

楚瑾容听完，头愈发垂得低了。</p>

入夜，宫阙沉沉，上方的天幕透着冷冷的青灰色，乍看有些森然。</p>

皇帝坐在紫檀龙纹御案前，自嘲着道：“朕老了。连这宫里的人，也真真是看不透了。”</p>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呢。”曹公公呈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金瓜贡茶。</p>

他眼尾镌刻着岁月的痕迹，隔着茶雾，望过去的视野更显模糊。</p>

“自今日起，便不翻牌子了。朕，要静一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