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p>

程小篼用银盆打了盥脸的热水，放在雕花的三弯足红木架上。</p>

“府里有几位小姐啊？”李荷问。</p>

“只有惜沅小姐一个。”他想了想，“不过她是族里的，严格说来，似乎也不算是我们府里的。”</p>

“她住哪个院子？”</p>

“西侧的沁芳斋。”</p>

李荷就着银盆里的热水洗了把脸，眸子微微一转，自顾自走了出去。</p>

到了沁芳斋，只有一个粗使丫头在洒扫。</p>

“惜沅小姐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她不认得李荷，但她身后跟着的程小篼可是府里的红人。</p>

李荷望见窗外种着一丛湘妃竹，上前问它：“昨儿夜里你看见或是听见什么了？”</p>

湘妃竹答道：“亥时婢女拿了一个麻布袋子出去，一刻钟不到又折回来了。”</p>

李荷摸摸它的枝叶，说：“谢谢。”</p>

怡春居。</p>

青花的瓷碟盛着糍糕、豆糕，旁边是几碗笋泼肉面、丝鸡面和三鲜面。程旭川用了一碗，然后习惯的倒上一杯清茶，慢慢抿着。</p>

“荷姑娘在外头。”下人在门口禀道。</p>

“叫她进来！”苗氏吩咐道，“再添一碟蜜糕，一碗笋蕨馄炖。”</p>

屏风后的程惜沅停下筷子，面色骤然阴郁，掺着一丝惊疑。</p>

“程伯伯，程夫人。”李荷语调甜糯的道。</p>

“荷儿，你都唤婉容姑母了，也应该叫我伯母。”她说的是程皇后的闺名。</p>

李荷眸子弯起：“伯母，我有件事想问问惜沅小姐。”</p>

“哦，好。”苗氏侧了脸望向屏风，“惜沅，荷儿要找你说话呢。”</p>

少刻，挽了堕马髻，穿着茜红色漩涡纹纱绣裙的程惜沅姗姗走了过来。</p>

“惜沅小姐，请问你昨晚为何要在师兄的院子里放毒蛇？”李荷直截了当的道。</p>

程旭川一口茶卡在喉咙，闷咳几下，差点儿呛到鼻子里。</p>

苗氏瞠眼结舌：“惜沅，这，这是真的？”</p>

“没有这回事，我胆儿小，连蚂蚁都不敢碰。”程惜沅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荷姑娘，你为什么冤枉我？”</p>

苗氏又转而看向李荷。</p>

李荷眸光清澈，说道：“有句话叫做万物皆有灵。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其实都有灵识，不仅能看、能听，还会说话。”</p>

“果真如此？”苗氏甚感惊奇。</p>

“嗯，它们所说的，我与师兄都听得懂。”李荷微微翘着嘴角，“所以，是毒蛇告诉我的，还有沁芳斋里的那些花草。”</p>

程惜沅听完，神情僵在了脸上。</p>

“把沁芳斋的婢女带进来。”程旭川脸一沉，扬声吩咐。</p>

“老爷饶命，是小姐逼着婢子去做的，婢子不敢不从……”还没迈入门槛，她就全招了。</p>

他复又看向程惜沅，眼神中再无一丝暖意：“说，为何这么做？”</p>

程惜沅身子微微颤抖，俄顷泪水涟涟，依旧一副纯良无害，惹人怜惜的模样。</p>

见她不言，程旭川越发心冷，指着那个婢女：“发卖了吧。”很快，几个下人往她嘴里塞了一团布，不顾她如何挣扎，把人拖了出去。</p>

“送她回院子里。”他目光冷淡，扫向身侧一个仆从。</p>

仆从意会，躬身对着程惜沅道：“小姐，走吧。”</p>

她眼眸低垂，步履极慢，门外日头高挂在屋檐之上，可那些光亮丝毫照不进她黑沉沉的心里。</p>